大娘一邊幫大哥順氣,一邊問道:“上次不是說給茴兒找到一門親事,怎樣了?”
這回輪到我心驚膽顫,開始認真扒飯。毛球慢悠悠回看我一眼,又咧嘴奸笑,從我膝上跳下,叮鈴鈴朝大娘跑去。大娘面露笑容,叫了聲“乖”,一邊抱起毛球,一邊又道:“不是說是澐州知州的大公子嗎?”
爹的臉色沉寂下來。
李辰簷道:“敝人後來翻看小姐與公子的八字,發覺尚有出入,這樁親事恐怕要擱置個一年半載。”說著又安慰大娘道:“請夫人放心,敝人定會互通友好。”
我愕然道:“敢情你還是要讓我嫁?”
李辰簷望著我笑道:“婚約已定,或者小姐願意即刻出嫁?”語氣中挑釁意味十足。
我也朝他笑笑:“李公子真是多才多藝,相士也罷了,還兼著媒婆,敢情這世上就沒您辦不了的事兒。”
李辰簷又笑:“小姐過獎,俗話說的好,能者多勞。”
一家人看看我,又看看李辰簷,齊聲嘆氣。
大娘道:“也好,讓茴兒我們身邊多呆兩年。”
爹手頭顫了顫,筷子落在桌上,三娘替他拾起,關切問道:“老爺心中有事?”
爹搖頭哀嘆,半晌道:“即便兩天怕也是不行了。”
“什麼?!”一家人齊齊問道。
我閉上眼睛,靜謐的偏廳中,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一章殺破狼(七)
13
翌日晨,清光如水,朝花吐芳。
大娘三娘啜泣到三更才睡,昨夜東苑的鬼哭狼嗥依約盤旋耳際。我為了順利離府,刻意提早一個時辰起身。
大哥二哥去上朝了,修澤扶著爹站在起了風的相府門口。
爹的眼裡瑩然有淚,抬袖拭了拭,道:“還是跟你大娘三娘道個別吧,她們起來見你不在,定要哭足一天。”
我無奈笑道:“她們若眼睜睜見我離開,定要哭足一月。”
修澤點點頭:“抑或者姐就只有等到下月再走了。”
“那再給你多備些銀兩吧?”
“不用了。”我拍拍手裡的包袱,“這銀票都夠建半個相府了。”
“那沿途給你備幾匹寶馬?”
李辰簷上前一步行了個禮,“小姐此番出府尋物尋人,走馬觀花怕是不易。”
念真也道:“你家茴兒小姐身份矜貴,騎馬而行太過招搖。我看以後還需扮成男裝。”
修澤拱手作了個長揖:“家姊此番出府,還望公子與道長好好看護。”頓了頓,又對我笑笑:“修澤也捨不得姐,但出去看看大千世界終歸是好的。”
我點頭笑道:“姐等著你明年秋闈中個武狀元給我祝二十歲壽誕。”
我離府的真正原因修澤並不知曉。此話一出,爹神色頃刻頹唐愁悶,念真也低頭嘆了口氣。
李辰簷溫言說:“嗯,到時一定把你姐好好帶回來。”
修澤又拱手謝道:“李公子原先是少將軍,有公子保護,修澤放心不過。”
李辰簷笑了笑,替我拿過行囊,打趣道:“你家弟讓我護著你。”
我狠狠瞪他一眼,轉頭跟爹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茴兒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後沒錢了,嘴饞了,心情不好了,就回相府小住幾日。”
我斜睨著李辰簷,又笑道:“爹閒來無事也可請幾個相士到府,若茴兒撞見,說不定可拿他們做出氣筒。”
爹只顧著悲嘆,修澤勸了他兩句,對我說:“姐,筷子青桃還有小毛球,我都會幫你照看著。”
我點頭笑說:“大哥二哥朝事忙,家裡的事你要多擔待些,大娘三娘若心情不好,就聽她們說幾句。”
修澤道:“就像姐從前那樣,我明白的。”
我朝他與爹揮揮手,說了聲“保重”,便轉身跟著李辰簷與念真離開。
別時無需多話。走了數十步不敢回頭,因知道爹還在身後望著。心裡漸漸有些鬱堵,又像渾身通了氣,輕飄飄沒有著落。
念真有些擔心:“茴兒小姐”
我轉頭笑道:“以後道長也別叫我小姐了,出了相府也就是尋常姑娘。”
念真猶疑片刻,李辰簷問:“那如何稱呼你?霍小茴,小茴,或是茴兒~~~~~?”
最後兩個字顫了顫,轉了個調,我見他一臉壞水地搖著山水扇,怒道:“這些也是你叫的?!”
他扇子一收,彎身作揖:“還請小姐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