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鎮一邊笑著搖頭,一邊差人去取災民的名冊。
第四章風敲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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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計算下來,受水患的災民有上千人,直接損毀的村落有三個。短期內的安置,長期的生計,修築堤壩疏通河渠需要的經費,以及還可能發生的水患都要考慮在內。
眾人一邊算一邊核對,午膳只啃了兩個饅頭,不多時,便日近黃昏。
帳子裡的光線不好。我看的是核查失蹤人數的卷宗,因累了一天,視線十分恍惚,正揉眼時,忽有一盞油燈輕放在我的案几上。
我道了聲謝也未抬頭,繼續核對抄錄。
帳中安靜得有些怪異,先前嘩啦嘩啦的翻閱聲也停止了。正納悶時,身旁忽然傳來一個溫和沉潤的聲音:“你這樣辛苦,也不怕我心疼?”
我一詫,抬頭赫然對上李辰簷笑眯眯的眸子。又往四周一瞧,所有人面帶微笑看著我,一副好整以暇的看戲心情。
我手足無措,於是憤然道:“不怕,我巴不得你肝疼胃疼渾身都疼,臥床不起英年早”
一個“逝”字還未說出口,卻見他一身青衫沾滿了泥漿,兩袖挽在手肘處,臂上添了極快淤青,頭髮也溼漉漉的,臉色比起清晨更差了,愣道:“你這是治水去了,還是打仗去了?”
“打仗,九死一生才回來。”李辰簷盯著我,直到把我看心虛了,才笑道:“騙你的,自然是去治水,瞧你為我擔心的。”
我大怒:“逸然小弟筆墨伺候!我要寫一份狀子,你速速幫我呈與你爹。”
李逸然眨了眨眼,無辜地說:“小茴姐,我才逃出生天,怎能回去?”
此時門簾一掀,卻是左紜蒼走了進來。一干人本來在看好戲,被他這麼一打斷,全部回頭盯著他。左紜蒼愣了愣,問道:“有事?”
我脫離魔爪大喜過望,忙迎上去:“沒事沒事。”走近了,見他一身衣衫與李辰簷一樣邋遢,下襬濺滿泥漿,愕然問道:“這是怎麼了?”
左紜蒼淡然一笑:“不礙事的。”眸子深澈如水銀。
我忽然想起他昨晚說的“真心相待”,腦子一亂,不由退了兩步道:“不要緊就好,不要緊就好。”
楛璃問:“怎麼你們不是一路回來的?”
李辰簷說:“芸河堤壩潰決很嚴重,我們分了兩處探查。左兄去了東面的萍村,我去的是景漁村西面的胡曉村。”
左紜蒼皺眉道:“堤壩潰決程度比意料中的更加厲害,若不加緊修築,不出十日,萍村便會決堤。”
“胡曉村那邊只能撐七日。”李辰簷聲音有些沉乏,“若這兩鎮決口,洪水便會淹到南三鎮。”
李辰簷端起茶水欲飲,想了想,又道:“羅鎮主,現如今薪草匱乏,你速傳芸河駐軍統領吳紹來見我。”
不一會兒,一人身著勁裝如風似火地趕到將軍營中。
“辰簷兄弟!”吳紹欣喜叫道,走前兩步,可能覺得僭越,又退了兩步亂七八糟行了個軍禮,喜道:“早就聽說你要來,幾年不見你”他的目光忽然落到我與楛璃身上,“成家了?”
李辰簷一口水差點沒嗆出來:“吳兄何出此言?”
吳紹走上前來,狠狠拍了拍李辰簷的肩膀道:“行啊你,還娶了兩個漂亮夫人。幾年前中武狀元時,皇上要給你指婚,你不是說自己早心有所屬。哦對了對了,有個暖菱姑娘,是不是她?怎麼沒帶來?”
李辰簷一口水終於嗆了出來。帳子裡,眾人忽然安靜異常,只聽李辰簷咳嗽不止。
不知為何,我心底忽然有些紛亂,像是從深處漫出了水,淹得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看向李辰簷,只見他的目光也朝我望來,怔了一下,張了張口,終究什麼也沒說。
“哎呀!”吳紹猛地叫道:“是我疏忽了,二位夫人在,我居然說這種話。陳年舊事了,別介意啊,兩位夫人千萬別介意啊。”
我沉了沉氣,心想當前場面,維持鎮定最重要。對,我要鎮定,於是我笑道:“不介意的。”
一瞬間,帳子已然寂靜的空氣冷卻了下來。我的笑容驀地僵在臉上,動彈不得。
剛剛,我,說了什麼?!
“小怪,你剛剛說了什麼?”李辰簷愕然地望著我。
“大哥——”李逸然這一刻把痞子氣發揮到了極致,“小茴姐剛剛說,作為你的夫人,她對你曾經那些風流往事不介意的。”
我眼看著李辰簷的表情,由疑惑轉為震驚再變得眉開眼笑,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