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蘩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衝她嘻嘻一笑,故意氣了氣她。
其實我的琴藝並不算登峰造極,而是勝在出人意料,與出奇制勝。眾人知我頑劣,對琴藝一定不精,未想我學過琵琶,此其一。而出塞曲融合北地的荒涼悲惻,恆梁甚少有如斯曲調,聽起來,自然絲絲入扣,與眾不同。
“晟王天之驕子,靜茴公主才貌雙全,此乃佳偶天成。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吶。”左側一大臣誇張阿諛道。
越明樓開懷問道:“吾兒覺得如何?”
左紜蒼淡笑:“清歌一曲月如霜。”
“好!”越明樓再次讚歎,“好曲,好詩,好意境!”旋即又問李辰簷,“你怎樣以為?”
惝然若失的微笑,清雋落寞的面容,李辰簷看著我,只道:“翩若驚鴻。”
此言一出,有人驚愕,有人打哈哈地笑,越明樓皺起眉頭,目光徘徊在我們三人之間。
左紜蒼從容起身,笑道:“先前聽曲的時候,皇弟就與我說,靜茴公主演奏起琵琶,風揚衣發,似靜非靜,當真應了那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為祝我喜結良緣,還飲了三杯。”
一番話使眾人緊繃的神經都鬆弛下來,歡聲笑語後,所有人齊齊舉杯,囑咐起這天賜的因緣。
無奈的,隱忍的暮色遊離在昔日塵緣,被一陣高過一陣地行酒令沖淡湮沒。
待筵席結束,也是三更時分,月上高枝,華光清透。恆梁的三月已有些炎熱,朱赭朱碧將門敞開,以通風透涼。這一日我尤其疲累,只匆匆換洗後,便睡去了。
第二日我一直睡到辰時才起,朱赭與朱碧連忙進來幫我梳洗著裝,猶豫了一下,道,“晟王已經在外等了近一個時辰了。”
我大吃一驚,“怎麼不叫醒我?”
朱赭笑著將一隻銀釵插入我的髮髻中,“晟王說公主一路奔波,加之昨晚的盛宴,必定疲乏,所以不讓我們叫醒公主。“
我想了想,接過她手裡的掛墜,自己穿戴起來,又道:“以後在茗香苑不要叫我公主,我聽著不慣。”
朱赭詫異:“那我們如何稱呼公主?”
“就叫小姐吧。”忽然想起曾經的日子,不由自主笑起來,“我原本也就是相府家的小姐,叫霍小茴,不是什麼靜茴。”
靜茴,那是英長泣不懷好意的封號。
朱赭朱碧替我整理好衣裝,各退一步,屈膝微笑到:“是,小姐。”
“這就對了,別拘謹著。”我邊往外走邊笑著說:“我這就去前廳見紜蒼公子。”
第八章有所思(三)
5
芳華廳中點了沉水香,左紜蒼一身素色長衫,上面用銀線繡著雲紋,光照處溢彩流金。
“小茴。”他淡笑一聲,走上前來。
劍眉寒星目,英姿颯然,我笑道:“我離開落昌前,楛璃還提過好幾次,不知紜蒼公子換上袞冕,是何種王者風采。”
“楛璃?”左紜蒼抬了抬眉,“聽說她進宮做護衛了。”
我愣住:“這麼蹊蹺的事,怎麼恆梁燁知道了?”
“天下皆知。”左紜蒼又笑,“你出閣不久,英長泣便在早朝宣旨,說納了你的金蘭姊妹楛璃做護衛。罪臣之女,為其義父將功補過。”
“那楛璃豈不沒有後路了?”英長泣做事果然決斷,對付女人也是一樣。
左紜蒼笑道:“楛璃一向喜歡行俠仗義,這份差事,想必她也是樂意的。”
一語中的。楛璃當時傻樂的模樣我都不敢往深了想,怕過度鬱結後,內息紊亂。吁了口氣,我問:“紜蒼公子來探我?”
此言剛出,心中咯噔一跳,他與我已定下婚約,來探我是再理所當然不過。
左紜蒼臉上也掠過一絲詫異,繼而又淡笑道:“帶你去見母后,按理今天應當去拜節。”
“皇后?”我愕然看了看窗外天色,忙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巳時了。”
我不由倒退兩步,冷汗涔涔而下:“進宮第二天,我禮數失盡,天吶——”
左紜蒼朝朱門前一個小太監比了個手勢,小太監躬了躬身,退下了。
“不急。”他又道,“我一早便遣人與母后說,我想先來探你,午膳前再與你一同過去。”
幾名宮女太監列隊而入,送上幾碟小點心。行了跪禮後,紛紛退下了。
“先吃些東西。”左紜蒼道。
我忽而有些無措,不知如何面對如斯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