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轉回去,卻是始終都不曾再理會劉珩。
沉默一路,總算是回到家門。
彤墨果然看著二人進院後方才隨轎而回。
佟大娘已經離去,廚房的灶上卻體貼地焐著飯菜,溫熱適口,二人便自端出來吃。
這一餐恐怕是劉珩和楊柳風離開京城以後吃得最壓抑的一頓:心頭各自展轉百味,臉上卻又偏偏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令彼此寬心。
飯罷,劉珩挽袖洗碗,楊柳風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無聲凝視——只為佟大娘說了句:“入秋水寒,有孕的人儘量少沾生水。”劉珩便從此不讓她再做這些洗浣之事,替換衣物就交託給了佟大娘打理,其他的,無論楊柳風如何反對,只要劉珩在家,擦桌子、洗碗哪怕是絞塊手巾,都不肯要她動一個指頭,從最初的笨拙生疏到現在的熟稔慣常,在她不安的眸光中,他儘量做得認真從容。
劉珩知道,五年多的主從尊卑,要去扭轉和改變於她於己都需要時間去適應,因此,他只有盡力將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等她慢慢地相信:他已不是她的君,而是她的夫,如同這世上任何一個普通的丈夫一樣,會照顧妻子、孩子,守護只屬於他們的這片天地。
仔細地清洗碗筷,劉珩勸了幾次楊柳風都不肯先行回屋去歇著,他只得加快手裡的動作,對付完那些餐器又擦抹乾淨、擺放齊整,才寵溺地上前抱起始終緘默相望的人兒。
“別很重”楊柳風小聲說著,便欲掙扎出懷抱。
結實的臂膀卻溫柔地加大了摟抱的力度道:“不重,乖,別動。”劉珩語聲低沉而柔暖,帶著疼寵,也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抱著手上沉甸甸的身子飛步走進內室。
楊柳風便不再推拒,由著他一如既往地將自己輕柔放落在榻邊,然後,替她寬解外衣、俯身除履,又將她抱進床裡。
劉珩認真地蓋好被子,才憐愛地揉了揉她的發道:“睡吧,累了一上午了。”言罷,便欲起身,卻忽然被一隻纖素柔荑輕輕拉住衣袖,垂眸看時,只見春水盈盈似歉疚、似哀懇、似憐惜、似憂鬱無限的情緒只在那抬睫的脈脈之中,心頭一痛,側身坐到床緣,努力展開一個溫存的笑:“怎麼了?”
羽睫微顫,粉唇輕動,楊柳風卻終於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咬了咬唇,攥著他衣袖的手更緊了些。
是眷戀?還是依賴?抑或只是想給他安慰?
未及分辨,劉珩已經和衣倚到床畔,將她攏近胸前,合著被子安撫地輕拍:“好了,別想那麼多,孩子也累了,快點歇個覺。”
“嗯。”呼吸著熟悉的陽剛氣息,楊柳風低低地應了一聲,順從地闔起水眸。
前後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怕也是真的不支,未幾,懷中的人兒便已氣息漸沉。
劉珩靜靜凝睇著身前夢鄉之中的素婉容顏,心底故意被忽略的刺痛卻陣陣清晰地浮上來:曾經是笑傲沙場的神魔,曾經是叱吒朝堂的王爺,可是,今日,面對那個險令自己愛人受辱的淫猥之徒,他卻只能忍氣吞聲,眼看著奸小施詐指鹿為馬,眼看著邪佞得逞逍遙法外,自己卻只有摧眉屈膝忍辱噤聲。
他自然明白,所謂律法刑例不過是掌權者馭下之用,本無公平可言,但不過,劉珩從小就是帝裔王孫,固然身世坎坷,卻也只有他引律依法算計籌謀擺佈別人,如今日這般被肆意股掌任憑調弄還是生平首度,雖有備而去,但是仍被那樣的輕蔑和屈辱深深刺傷了他心底的驕傲。
尤其是後堂相會,方瑾竟然毫不掩飾對楊柳風的一片深情眷戀,句句暗諷當初在利州的相見之辭,而劉珩卻今非昔比:陸縉英公堂獲罪,雖非因己而起,但受人之惠豈可坐視?因此,心頭固然萬千的不齒和怒火,卻惟有緘默隱忍。
厭倦闔眸,無聲地長吁一口氣,劉珩小心地從熟睡的人兒身畔悄然挪開,轉身坐到床邊,微微失神地看著地面:是報應吧?當年,為了籠絡江南有才學計程車子,他煞費苦心,然而,讀書之人真正有才華的大多清高自傲,不肯屈身權貴為他所用。於是,幾經思量,他才刻意佈下楊柳風這步棋,暗中使人宣揚她雖淪落煙花侍奉寧王,卻屈而不從的高潔雅志,又每每潛心調教並屢屢創造機會,令她以才情睿智俘獲那些自命清高的讀書人的心,再使其為己所用。而楊柳風也不負他所望,果然是傾倒了一方士子的夢魂。因而,鍾以卿、方瑾、甚至沈照誠之流會對她暗萌情竇其實並非她一己之力,這其中也有著劉珩的諸多籌策。
苦苦一笑,他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掌,曾經握長刀浴血奪命的手,曾經執狼毫翻雲覆雨的手,曾經挽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