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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肝真出了毛病,但卻住在腦外病房。他叫我別把他的病跟張健強說,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答應了,只要是他提的我都不願推。我每天都會到他病房裡坐坐,然後幫他打點兒水什麼的,因為他要給同房一個昏迷的年輕人擦身子。他擦得很仔細,動作很輕,好像擦的不是個大人的臉,而是個奶娃娃。
“延延,咱們來洗臉好不?”每次他都會貼在他耳邊先說幾句,好像那人聽得見一樣。他聲音很低,語氣很心疼,眼神裡有那種叫做溫柔的東西:“洗乾淨了,延延舒服嗎?”
這時候要是我還沒走,他就會叫我出去,他不想讓我看見那個人的身子,也不要護工幫忙,這樣我才知道,他跟那個叫許延的病人是那種關係。
他身體壞得很快,瘦了一大圈,面板髮黃,根本不像過去那個神采出眾的年輕大夫了。但頭髮還是很濃密很光亮,眼睛也一樣有神兒。有次我經過,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坐在裡面跟他說話,邊說邊哭:“小毅,阿姨不是趕你走,萬一延延發現了”
“阿姨,我本來就打算明天換房。”封大夫很平靜,語氣溫和:“不會讓他知道的,您放心。”他見我在門口,還對我笑了笑。
我看他沒啥事就先走了,吃完晚飯再過去,那女人已經不在,他一個人坐在床前發愣,我叫了他幾聲才聽見,他笑了笑:“陳生,麻煩你幫我提點水出來。”
我進衛生間給他裝了一桶熱水。他那天動作很慢,好像很捨不得擦完,話也特別多,一直低聲叫那個年輕人的名字:“延延,明天哥不能來了,別人給你洗你也要乖啊,別使性子,知道不?”他還是笑著說的,但我看得出來他很難受:“不然變成臭延延,”他的聲音很啞很低,擦完也沒放下洗毛巾,手貼在那個人臉上:“哥就不喜歡了”
他現在說話已經不太避開我,我卻提早退了出去,那種生離死別一樣的氣氛,讓我心裡又堵又悶。半夜我起床上廁所,看他房裡沒熄燈,以為他睡著忘了,輕輕扭開門才知道他還在說話:“延延,哥吵著你了吧?”他把臉埋進那個小夥子手裡:“你別生氣啊,哥以後再不能跟你說話了哥今天多說一點兒好不好?”
“延延哥對不起你,哥以前不知道,我媽得的是這個病延延”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後背一抽一抽:“對不起寶貝兒對不起”我把門關了回去,那一整晚我都沒睡著,得有多痛才能讓這個硬漢子軟弱成那樣
第二天他搬到了斜對面的單人病房,再不輕易出來。他的病床沒掛病歷牌,除了朱華,也沒其他醫生護士進去。我爸出院前我去看他,他在門後站著,這兩天他很沉默,氣色也不好,我看到門上的小窗戶,正對著那個年輕人的病床。
他想了想問我:“陳生,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能幹啥,回建築隊呀。”我說:“還差了張老闆的錢,我得幹活還給他。”
“你願意給我當護理嗎?”他很隨便地問:“我大概明年就走不好路了,你欠老張的錢,我給你還,工資照樣兒開。”
“當然行,”我馬上站起來:“我不要工資,管飯就成,就怕我笨手笨腳”
“那怎麼成,”他呵呵笑了:“再說,你哪兒會笨?”他的笑容讓整個房子一下就亮了起來。
第二天我就把錢還了,辭了建築隊的活兒,然後把我爸送上了車。他叫我等他通知再來,我卻天天報道,一天不來就不放心。
半月後經過對面病房,我看見那個女人在收拾東西,那小夥子已經醒來很多天了,感情是準備辦出院。那天封毅一直站在門邊,眼睛不眨地看著窗外,一聲不吭。我坐了會兒他說:“陳生你出去轉轉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我到過道窗邊抽了根菸,沒多久朱胖子就陪著那娘倆兒走出來,那年輕人戴著個帽子,身體看著還挺弱。他們進電梯後,封毅馬上開了門,幾步就躥進安全通道。我趕緊追上去,遠遠跟著他跑上天台。
那天他兩手按在欄杆上,全身一動不動,像個石像,直到天黑才轉身,一提腳就翻到地上去,那是他第一次摔倒。
回家(二)陳生番外
許延出院以後,封大夫的兩個朋友時常來看他,他們以前也在許延的病房裡待過。是一男一女,男的挺帥氣,叫丁珉,他來了封大夫會很高興,有說有笑地跟他聊些什麼杯、什麼隊、什麼賽;女的身條兒很好,就是瘦了點,眼睛漂亮,側面看過去那眼仁兒好像透明的,他叫她可可。
女的來得比男的勤,每次都帶著湯湯水水,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