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行旅的南北通行,也方便了山貨藥材的販運出山。有些包買商賈甚至還預下定金,與山民藥農立下契約,包買他們手中的山貨、藥材,山民藥農只需負責將手中的山貨、藥材挑出山去,與商家店鋪交割兩清,就能拿到全部的銀錢尾數了。
如今的子午道,沿途懸崖連綿,曲流繞山,幽谷深淵,飛瀑直洩,道路艱險曲折,時有棧道行空,雖然經過官府整修,不再如以前那樣道路泥濘,苔鮮遍地,荊棘叢生,亂石塞道,但人貨通行仍不是很便利。據說官府打算在將來錢糧充裕時,還要將子午道徹底翻修,最終拓寬整平成一條重要的官馬驛道,卻不知道這官府的打算何時才能成為現實。
山高谷深的子午道,沿路風景其實極有可觀:峰巒幽谷,雄偉險峻;江河如帶,蜿蜒山間;飛瀑急流,溪泉叮咚;修竹鳳尾,婆娑搖曵;參天匝地的高山密林,更是浩瀚無邊,層層疊翠;而山民們開墾的高山梯田也足以讓山外人大開一番眼界。
種種風光景緻,山民藥農看慣了不覺得有什麼,但對於喜好周遊賞玩探幽獵奇的文人士子高人騷客來說,卻是有相當吸引力,且得益於西北幕府的鐵腕治理,又時常有鐵血營、巡捕營以及僉兵守備軍團計程車兵來回巡邏,這條古道已經極少盜賊出沒,行走於此,商旅較為放心,因此除了山民藥農和奔波逐利的四方商賈會經行於子午道之外,不少遊學士子、文人墨客、道士和尚、軍將官吏也時有從子午道經過或者觀賞流連的。
對這種情形,跋涉奔波於子午道上的山民藥農已是見多不怪,所以當幾名騎驢結伴南行的男女道士迎面而來之時,這些山民貼著路邊就讓過了幾名道士的坐騎,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完全沒有好奇心,只顧埋頭往前趕路。
這幾名男女道士,一共六位,年歲甚青,容顏甚美,都扎著道士髻,有幾位頭戴輕紗帷帽的女冠,她們的髮髻上還插著寶光瑩潤非常顯目的碧玉髮簪,素淨整潔的青灰色麻布道袍飄然灑脫,有若神仙中人。
他們或背上背劍,或鞍前懸刀,刀劍形制又各不相同,長闊有之,短窄亦有之,驢鞍後還掛著弓袋箭囊以及長程行李捲和褡褳包,完全不加掩飾,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他們行囊頗豐,不缺金銀盤纏,還真是膽子大,一點也不怕財物露白,招來黑心膽大的賊人覬覦謀害。
男女道士們騎在關中大驢上,悠閒自得,一路說笑,迤儷南行,彷彿對沿途的山水風光極有興趣。
將至石泉地界,道路前方行來一大群騾馱肩挑推車的商旅,有商賈,有官府胥吏,有僕從,有挑擔子的挑夫,有牽驢趕騾的腳伕,有推車的苦力,還有一隊看來是守備軍團的巡邏僉兵。這一隊商旅明顯是為著路上相互照應,防止賊人覬覦打劫,而在北上途中,陸續聚在一起以確保人貨安全無虞的混合隊伍,互相之間的聯絡並不緊密。商賈們大概為著十分保險起見,甚至於跟隨在巡邏僉兵後面北行,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巡邏僉兵循常例截住這幾名道士盤查,隊正檢查了一番道士們的道籙度牒(注一),確認無誤,抱拳一禮,便揮手放行。
就在道士們停在道旁接受僉兵盤查的時候,其他商旅繼續趕路,騾驢嘶鳴,鑾鈴噹噹,貨車吱咯,肩擔忽忽,商賈呼應,僕從吆喝,腳伕嘿氣,腳步雜沓,蹄聲零亂,一夥兒喧鬧著向前趕。
子午道這一段路上並沒有可以歇腳打尖的地兒,他們要趕到前面的驛站才可以歇腳打尖,運氣好的話,還可以跟上另一隊巡邏士兵出發。
蹄聲得得,一個騎在騾子上的販貨行商一手控韁,一手輕甩皮鞭,吆喝著兩名牽著馱貨騾子的腳伕,從道士和僉兵們的身旁經過,順便乍著膽兒嘹了一眼那幾個撩起了帷帽羅紗,嬌靨容光懾人的女冠,大膽的作劉楨之平視,心裡暗自叫一聲:老天耶,這如花似玉的女子怎麼就出家了呢?唉,老天不公啊!
雖是心裡嘆息嘀咕,這個行商卻是再不敢多看。跑慣江湖的人,知道出門在外,陌生的婦孺女子最是不要招惹,一則不知底細,誰知她們是哪路神仙?又有哪路靠山強援?二則小孩子不知輕重,女子則多半心眼小氣量窄,一旦不慎招惹這兩類人,平白添出許多無了無休的麻煩事來。何況這樣的亂世年頭,掛刀背劍的主,豈能是善茬?又是這般的美貌容色,若非本身實力十分強硬,就定是有財勢強橫的大人物罩著她們!不知道她們幕後有什麼強龍大豪撐腰,就招惹她們,弄不好,捅到了天大的馬蜂窩上,可不是鬧著玩也。
這個行商這般想著的時候,恰好看到那位與女冠們結伴同行的唯一男道士轉過臉來,乍看之下,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