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來了。
他喝了酒,不知多少,看腳步還只是微醺,可是眼底的血絲和猩紅卻洩露了他的底細。昨夜,怕是令狐謙也沒有睡~
還做不到平心靜氣的對待,淇瀾只能避開他咄咄的鋒芒:“皇上,淇瀾幫您衝杯茶解解酒。”
令狐謙沉默著坐在榻上,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氣氛因為他的進來而變得壓抑沉悶。
淇瀾安靜的泡茶,是他喜歡的龍井。
“瀾兒,”令狐謙啞著嗓子:“朕不想放手。”
沉默蔓延的絕望。
聽不到答覆,令狐謙看上去也在意料之中:“你就那麼想離開朕?”
“我想離開這皇宮。”淇瀾終於開了口,兩人之間曾經因為一場大病而建立起來的溫情脈脈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彼此小心翼翼的試探和靠近後帶來的累累傷痕。
“朕也有身不由己的苦衷。”令狐謙微嘆,丰神俊朗的男子一夜之間銳變,眉眼間是看得見的頹敗:“如果你曾有心,至少能看到朕的努力。”
“皇上,您有即將一統的江山社稷,有忠心不二的臣子百官,有佳麗雲集的三千後宮,還有敬仰萬千的百姓子民。”淇瀾雙手握著茶杯,明明是微熱的早夏夜晚,為什麼她的掌心那麼涼:“淇瀾不過一介小小的平凡女子,胸無大志,皇上實在不必無謂的執著。”
“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不要走好不好?”令狐謙從不曾這樣的低下身段,只為留下心愛的女子。
“我要的皇上給不了,放手就是對淇瀾最大的成全。”這種時刻,硬起心腸斬斷情絲雖然看似殘忍,卻是對兩人最好的方法。
令狐謙看著她,語氣不再確定:“難道,瀾兒對秦王也動了心思?”
淇瀾被這句話給傷到了:“在皇上眼中,淇瀾不過只是這樣一個不堪的女人”
“那就留下來。”令狐謙呼口氣,執拗的堅持:“既然不是為了秦王,那就不要走。”
“皇上,”淇瀾只覺得心都冷了:“後日晨,已是淇瀾出嫁的日子,再說這樣可笑的話毫無意義。”
“朕不管別人怎麼想!”令狐謙惱羞成怒,差點拍桌子:“誰敢取笑,朕就誅其九族!”
不管是不是酒話,這背後的含義都再明顯不過。
“皇上還要殺掉多少人?淇瀾揹負的人命已經夠多了,不想在夜裡從噩夢驚醒時看見數不清的冤魂”
“你是在怪朕麼?”聽的分明,她話裡的負氣:“瀾兒不喜歡,朕以後不做就是。”
淇瀾嘆氣,這對話已經進行不下去了。不管是缺乏睡眠還是因為酒精的麻痺,令狐謙此刻很顯然的,頭腦不清晰。
“瀾兒。”令狐謙右手橫過幾案,握住她的柔荑:“瀾兒,你只能是朕的瀾兒”
聲音如入耳魔咒,一聲聲轉著圈慢慢消沉下去,等到淇瀾想要掙脫的時候,才發現令狐謙竟然疲憊的就這樣拉著她的手伏在几案上睡著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間的令狐謙已經走了。淇瀾幫他蓋的薄被被掀起放在一旁,冰冷的毫無溫度。
淇瀾強打起精神,不讓自己陷入哀怨消沉的壞情緒怪圈。明日就要離開了,今天要收拾好東西,還要去看望一下住在外宮的沭靖遠。
因為自己的緣故,又把靖遠千里迢迢的從天澤扯進來,怎麼想都是愧疚萬分於心不忍。
不管明日是不是有著一系列的繁文縟節,或者只是一切從簡的軟轎抬進秦王府,靖遠去觀禮的可能性都不大,而且就算過去,她也不可能有說話的機會。
不如趁著今日,去看看靖遠,也了卻自己懸著的心思。
至於楚月宮的東西——
本就沒有多少是屬於自己的,帶不帶都無所謂。她倒是寧願少些累贅的淨身出戶。那些天澤曾經的嫁妝,此時看來太過刺眼,不帶也罷。
剩下的,都是令狐謙賞賜的。應該隨著舊日的結束一起割捨掉,就留在這楚月宮才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唯獨最牽掛的,反倒是楚月宮的人。
不管是錦兒繡兒,還是夏荷秋菊,甚至小鄧子。
院子裡的胡蘿蔔長的很快,一派鬱鬱蔥蔥的樣子;那兩隻小白肥肥的,一蹦一跳的竄進菜園肆虐,把泥土扒的亂七八糟;池塘裡的鯽魚已經長過巴掌,都能吃了;那個見證過輝煌的腳手架,還有小鄧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搭建的鞦韆
點點滴滴的回憶,都將隨著過去一起留在楚月宮。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從今往後,她只能往前看,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