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葉藍帶我來這裡買的三卷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夢》和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清人孫溫所繪《全本繪紅樓夢》還磚頭一樣碼放在我宿舍床頭。
葉藍說,你一個研究生,怎麼能連《紅樓夢》都沒看過,即使是工科生。說時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我說我真的沒看過。所有文學名著不論古今中外我全部都沒有看過。看也只是語文課本里的節選,如果那也算看過。想想我忽然笑,不過我男朋友的書算不算文學書呢?暢銷書也是文學書吧?
葉藍翻一個白眼給我,從書架上拽一套三卷本《紅樓夢》塞進我懷裡。想想又抽出一本,四四方沉甸甸磚頭一樣,指著封面道,喏,你先看看這個,孫溫《全本繪紅樓夢》,老爺子用一輩子時間畫的,你先看出點興味了再看原著。會比較容易看得下去。
我抱著這四冊書,咧嘴道,可是我沒有時間看噯,葉藍。
好好看看吧!你男朋友不是作家麼。一定看過不少書吧!你這樣什麼正經書都沒看過,小心跟你男朋友沒有共同語言。到時人家移情別戀找了小美女作家去探討文學與人生,你可別扯著我袖子哭鼻子。葉藍冷哼一聲道,很是恨鐵不成鋼。
我切她一聲。回她一個大白眼。雖然就此問題安諳曾拿安導與安師母為例安慰過我,還是隱隱有驚懼。怕葉藍一張烏鴉嘴一語成讖。抱了書再不敢回嘴。怕她再說出什麼不中聽的狠話。
彼時葉藍一顰一笑皆在眼前,此時她卻不知躺在哪家醫院的太平間。這世界還可怎樣荒蕪。
我忽然沒有力氣再走下去,軟軟坐倒在購書中心長長石階上,身旁有小情侶嬉鬧著上下追打,有人拎重重一大袋新書匆匆而過,有人拿了肯德基漢堡可樂坐在我身邊邊吃邊憩,有人走過時看我一眼,有人寂靜,有人有思慮,而我彷彿被一整個世界離棄。葉藍死了。莫漠帶著不知其父的胎兒輾轉歐洲不停更換男人不停做/愛,即使懷著孩子也不肯停止做/愛。安諳不在身邊這世界還可怎樣荒蕪
臉埋進膝頭,淚水終於滑落。隔了這麼久,幾條街走過,我終於,哭了。
“旖旖,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董翩再次發來資訊。
我捏著手機,屋子裡似乎還飄散著葉藍耳後的淡淡梔子花香,今晚她睡在哪裡,哪間醫院的太平間?而太平間冷硬冰櫃裡她是感到寂寞還是解脫?
那個讓她放棄生命的男人就在一牆之隔,我無法斷然回絕或許只是因為我此刻的軟弱。不論是誰,只要有個人陪我不讓我這麼難過,或許都沒什麼分別。
“旖旖你再不開門我打電話了。如果你不想讓你三位師兄聽到我是無妨。”我看著董翩新發來的資訊。淚水不斷滾落我卻突然笑了出來。多麼好,他還能威脅。他曾經的女友為了他的遺棄白日飛墜殞歿他還能威脅。多麼好。
胡亂抹一把淚水我去開門。走廊裡感應燈因為開門聲驟然亮起。驟亮的燈光裡我冷冷看董翩,還是那麼秀媚邪魅,眼裡卻似有憂傷。
我擋在門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就這麼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地說幾句,還是讓他進來。而說,又說些什麼?進來,又進來做什麼?就這麼猶豫片刻的工夫,感應燈滅,屋子裡亦沒有開燈,門裡門外瞬間黑暗。瞬間的黑暗中董翩幽幽嘆息一聲,輕輕抱住了我。
來不及反應我已被他抱在懷裡。待我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懷抱已由最初的輕輕環繞變成用力箍縛。我奮力掙扎愈掙扎他愈用力。直到最後我不再有力氣掙扎任他將我緊緊箍縛。他身上有些微酒氣,伏低身頭埋在我頸間鼻息滯重。似在忍耐似在壓抑。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因為欲。如果他也有心痛與震動。我想這一刻他不過是軟弱。跟我一樣的軟弱。翼望得到來自另一同類的陪伴與慰藉。
這樣我的心也軟下來。感覺不到我的掙扎他漸漸緩了力氣。我將臉偎在他耳邊,手指插進他發叢裡輕輕撫摸他髮際。這麼濃密輕軟的發,葉藍是不是也曾如我這般輕輕撫摸?
門在他身後關上,“砰—”一聲我想感應燈一定又亮了。樓道里一定又光明乍現。與這屋子裡的漆黑一片如同兩個世界。
這個世界的此時,只有我和董翩。
“我只想抱抱你。”董翩仍未鬆開他的懷抱。
我由他抱。
屋子裡淡淡梔子花香是葉藍未散的氣息。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而葉藍你此刻並未離去,請你原諒我們不過是俗世裡一對軟弱男女。你的離去令我入骨難過,難過令我軟弱,我想我只是想找個人陪伴,與董翩一樣,與黎明時你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