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諳,或許你聽不懂巴赫。或許這酒吧裡的人都聽不懂巴赫。因為不懂所以無從喜歡。可如果你想聽我彈琴,我希望你能像我這樣,宿命般相逢巴赫,相逢的時候,此刻暗淡的夕陽,古城漸亮的燈火,不遠處隱隱傳來的駝鈴聲聲,都成為你與巴赫相逢的背景。
安諳,這是我認識你之前十幾年的生命歷程中,竭盡我所能付出與努力的結果,收穫,與典藏。
安諳,為什麼當曲終聲靜我回望你時你的目光如此憂傷,且滿溢憐惜和揪動的心痛?是巴赫令你憂傷麼?令你憂傷到心痛?
你望著我的目光令我忍不住自傷。如同照一面鏡子,鏡外人是我,鏡中人是你。
安諳,你喜歡麼?喜歡我忍著低燒所致的骨節痠痛用近一個下午的時間為你彈的這三十首變奏曲麼?
酒吧裡此刻並沒什麼人,夜將至,客未來,大家都在客棧或旅館等待,等待喧譁熱鬧的夜幕開場。
我尚未起身回到安諳身旁,酒吧裡響起疏落的掌聲,鄭重而略帶猶疑。巡聲望去,是一名外國男子,棕發褐眼,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年紀,從我們進來時他就斜靠吧檯站著。見我看他,端著一杯雞尾酒緩緩走來,開口竟是純正的中文,“請允許我對您致以敬意,女士。”他叫我“女士”,而不是對年輕女子習慣的稱謂“小姐”,他用“女士”這兩個字表達他對我的尊敬。雞尾酒遞到我面前,望著他滿臉的真誠,我接過酒杯。“我是這間酒吧的老闆。我叫賀。”
“您好。”我對他微笑。他應該是個歐洲人。歐洲人向來喜歡古典音樂。他說要對我致以敬意,想是因為巴赫吧。
果然賀無限感慨地道,“很久沒聽到巴赫了。雖然這裡的納西古樂也很美,可是您想必理解,”賀聳聳肩,“歐洲人對巴赫的熱愛。”
我點點頭,“尤其是法國和德國人。”
“哦,我就是法國人!”賀很開心地笑,很熱心的自我介紹,“一名熱愛古典音樂的工程師。因為同樣熱愛美麗的麗江,所以留在這裡,開了這間酒吧。”大概經常向人這樣自我介紹,賀說得非常流利,自我介紹完畢轉而問我,“您是演奏家麼,女士?”
“不,我只是自幼學過一段時間鋼琴。”
“上帝,這真不可思議!”賀誇張的表情讓我第一次見識到何為法式讚美,“您彈得真好!而且這樣長三十個變奏全憑記憶不看譜子,很多演奏家也做不到像您這樣子!這真是奇蹟!”
我淡淡笑笑,指了指安諳,此刻安諳正微笑著坐在座位裡望我,“我男朋友在那邊。他第一次聽我彈琴,我想盡力彈到最好。”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賀再發感慨。
“也許還有虛榮。”我淺笑著回應。
“啊,您真可愛!”賀哈哈大笑,臉頰上密密一層淡金色汗毛彷彿都在隨著他這大笑跳躍。
我微笑,暗想該如何措辭回到安諳身邊,我不是演奏家,雖然得到認可與肯定令我欣悅,但畢竟不習慣這種當面而且極其直接的讚美。
賀看出我的躊躇,很善解人意地道,“彈了這麼久您一定累了。請您先去休息一下。一會兒我會為您和您的男朋友奉上我親自烹製的晚餐,而且,免費贈送!”
“這怎麼行?!”我駭然,實在是沒想到老巴赫竟然為我和安諳賺到一頓免費晚餐。雖然意外而感動,但無論如何不好意思接受。“我只是想讓我男朋友聽聽我的琴聲,您千萬不要這樣客氣。”
賀微笑,“這是您應得的禮遇,女士。”右手平伸,老派紳士一樣彎轉側身,我只好從琴凳上站起,他很自然地扶住我肘臂,像對待一名貴婦般將我送至安諳面前,“您好。我叫賀。”他放開我肘臂,伸手對安諳笑。
安諳站起身,與他交握。“您好。我叫安諳。”
“您女朋友彈得真好!令我這個遊子重又陷入巴赫的音樂聖境。如同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那裡到處有巴赫,到處是熱愛巴赫的知音——既幸福又激動!”賀咬文嚼字地侃侃道。或許中文說得好的老外知識分子都愛這樣。“所以我剛剛跟您女朋友說,想贈送您們一頓晚餐。您看,您們比較喜歡什麼口味的菜式?法式?意式?還是想嚐嚐納西風味的特色菜?我都很擅長,而且一定不會令您們失望!”賀說完很自信地看著安諳微笑。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安諳作為一名成熟男子的從容,面對賀的熱情與好意,沒有刻意婉拒,只是不卑不亢恰到好處笑道,“既如此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嗯,就吃納西風味的特色菜吧。我們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