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天吃住的開銷加上辦女戶戶籍,武媽媽中介費車馬費,買船,繳稅,買一些瑣細的生活必需用品鍋碗瓢盆等等一系列亂七八糟物什開銷。幾筆開銷統共算起來花了她一隻銀鐲子一隻金鐲子的金銀錢。她身邊財物所剩不多,只剩下兩根銀簪,一金一銀一紅珍珠三樣不一的鐲子和餘錢八百四十個銅板。
寧三娘當年為了省些錢,是由武媽媽帶她到樊城縣的下縣辦的漁民女戶,她為了節省時間,多花了點銀錢就地在樊城縣內的衙門戶籍所直接辦了個女戶,順便改了姓名。
她效仿寧三娘當年買一舟漁船做渡娘,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如果她的身體與正常人無疑,她寧可省點銀錢到某個下縣的小村莊插戶落戶籍。
買個帶有院子和井水的屋子,兩三畝良田,養上一群雞鴨,沒事和村裡的大媳婦小姑子串串門子聊聊家常,一月趕集了一兩次,過上安穩平淡的農村生活,若有可能,找個家庭人口簡單身體健康為人老實的莊戶漢子組成個小家庭,相夫教子的過完一生。
可是,沒有如果。
她的身體特殊不適合與人群居,每次與人交談,她都保持適當的距離,唯恐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唾沫星子噴到人家的臉上,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意外”。
她也很保重自己的身體,儘量避免自己身體受傷。她自制了幾雙深色粗布縫成的露指手套,免得搖櫓時將自己的掌心磨破出血來。她使用剪刀,針,菜刀等銳利器具,都懷著小心謹慎之心,生怕無意中戳到自己的肌膚,令肌膚內的紅色血珠冒出。
樊城縣沿江,大小碼頭林立,她駐站的水碼頭叫做雀兒碼頭,雖離官碼頭的渡口較遠,但臨水而居的雀村居民卻是不少。
說到這雀兒碼頭,霍青玉悔的腸子都青。當初武媽媽花了半天的時間,帶她沿江到樊城縣一帶大大小小的水碼頭地溜了一圈,讓她選一個看上眼的碼頭停泊和做生意。
那天早上七八點的,她見這雀兒碼頭,地段雖偏了一點,但勝在臨水居住的居民多,叫船坐船的客多,擺渡的船孃也比其他水碼頭看到的多。她稍一考慮,就選雀兒碼頭作為長期定點。武媽媽那時的表情有點怪異又有點恍然,二話不說就帶她到了雀兒碼頭不遠處的分支漕運衙門所見了衙班頭丁老頭,登記入冊一下,讓她交了一季度許可泊船的佔用稅和人頭稅,算是拜了碼頭認了個臉熟。
之後她搖船來到雀兒碼頭停泊不到三天,便看出貓膩。
一半房子搭在岸上一半房子架在水上形成的雀村,那些臨水而居上百戶的雀村居民,個個是持有良籍戶籍的老百姓的身份,但卻是家家戶戶作著晚來接客晨起送客的暗娼生意。
每到黃昏時分,雀兒碼頭便開始熱鬧起來。
那些白日裡門戶緊閉的雀村人家,家家戶戶門前張燈結綵,戶門半掩,窗戶大開,穿著花枝招展的女妓斜倚敞開的窗欞旁,甩著顏色鮮亮的帕子,嬉笑著吸引路經雀兒碼頭水道的遊人船隻,招攬著生意。
還有,她第一天在雀兒碼頭看見那些送客的年輕船孃們,十個裡面有四五個是雀村人,起早送客出門的。還有五六個,有兩三個是其他地方來,就在船內做著暗娼生意的,剩下的那兩三個才是和她一樣,藉著地勢之利,正經的擺渡載客賺錢的。
幸好她當初在樊城縣戶籍衙門所落女戶的時候,怕麻煩怕夜長夢多,又恰巧知曉官碼頭上游最近的一個漁村名叫霍家村。她當時心一橫,掏出了二兩銀,偷偷塞給頭髮全白了的老司民(官職),請他將她的戶籍掛在了霍家村,順便將她“田媛媛”的閨名改成了霍青玉。
假若她的女戶落在雀村,她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碼頭也拜了,一季度的稅錢也交了,木已成舟,她只得暫時在雀兒碼頭這一帶混生活。
花錢容易賺錢難!
天氣炎熱,進入七月中旬,她又是新來的擺渡娘,人生地不熟,還經常遭到其他船孃的排擠,生意並不是很好,七天來只賺了十八個銅板。
熟能生巧,她擺渡載人了一星期,搖櫓划船的手藝倒是精湛了不少。雖是算起來,一星期裡只接了四五個客人的生意,但總比沒賺一個銅板的好。
又是一天的開始,天矇矇亮,霍青玉簡單的用木篦梳梳了發,將及腰的長髮用一根流雲簪固定在腦後,穿著一身藍青色的素衣素裙,端著洗漱的木盆,出了船艙。
她船上的爐灶簡易實用,原本就有。就是船尾一側,下面的木板上和船沿的木板用泥巴砂礫糊了一層石磚,石磚上粘定了類似煎藥的小型矮胖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