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
那種痛苦,比痛苦本身更受煎熬。
悅兒清澈的眼中蓄起了淚水,但她昂著頭,不肯讓淚珠滾落而下。
她低聲說道,“那時,我出身相府,受到寵愛長大,嫁給東宮太子為妃,不久就當了皇后。夫君愛我至深,獨寵我一人,還為我解散後。宮。我以為,我的人生像言情小說那樣完滿,但卻不曉得,危險正伺機而動。”
解散後。宮的結果,是帝王與朝臣之間平衡的關係被打亂了。
千百年來,帝王的後。宮總與朝堂相連,彼此影響,這是一種特殊的平衡。
可現在,傳統在軒帝炙熱的愛情面前落敗,傷的不只是世家權臣的體面,還有他們維護正統的心。
當然也還有利益。
那些希望女兒在後。宮得寵,誕育皇嗣,甚至將來能奪嫡繼位的願望,被無情地扼殺。
朝臣自然不滿,於是便聯合起來,夥同早有反心的成王和榮王謀逆造反。
軒帝英年早逝,未必也不是受了奸人所害。
而軒帝駕崩之後,勢單力薄的軒後以及年幼嬴弱的太子,便成了朝臣砧板上的肉。
悅兒縮了縮鼻子,“也怪我傻,為了不叫皇上蒙上昏君的罵名,也怕外戚專權會給了別人藉口,所以說服了家族放棄了權位,可手中沒有權利的後果,只能被人魚肉。”
她苦笑起來,“五嬸嬸,你不知道,當時他們說我是妖孽的原因,除了我曾給難產的孕婦做過剖腹取子的手術之外,還有我做了果凍這種景朝從來都沒有存在過的東西。”
分明目光裡藏著深濃的痛,可她臉上卻帶著笑,“多可笑,不過只是幾枚果凍,便成了他們可以堂而皇之燒死一國之後的證據!”
崔翎看著清瘦的女孩渾身顫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良久,她柔聲說道,“你也說是過去了幾百年的事,就別去想了,只要現在過得好好的,就足夠了不是嗎?”
其實她心裡也曉得,悅兒的前世是幾百年前的往事,可對悅兒來說,過去卻並不太久。
那種傷痛太濃烈了,也許夜夜都出現在悅兒的噩夢之中,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忘卻的?
悅兒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那樣慘烈的過去,原本我也快要忘記了。可大約是我的八字和好運不合,噩運總是喜歡纏著我。”
她側過臉輕輕擦了擦眼角,然後說道,“你看,現在我又陷入麻煩啦!”
紀都的事還好說,太子的迷戀卻是會要人命的。
前世的時候,她雖然倒黴死了,但和軒帝至少還兩情相悅,也算過了好些年恩愛情濃的日子。
可她和太子算什麼?
假若她因為太子而倒了黴,那真是冤枉到了極點。
崔翎向悅兒輕輕招了招手,然後將她的腦袋摟入懷中,柔聲說道,“你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只管開開心心地做你的國公府小姐就好,其他的事,都交給長輩去做,好嗎?”
她拍了拍悅兒的後背,“你現在可不是孤身一人奮戰,你有父親,你的母親是名郡主,你還有三位疼你愛你想著你的叔叔,大家都會為了你籌謀的。”
崔翎不敢百分百確定袁家接下來會怎樣應對,可五郎外出的動向卻從不瞞她。
這令她曉得,袁家雖然將兵符上交給了皇帝,可盛朝跟過袁大將軍的百萬軍士,認的可並不只是一枚冰冷冷的虎符。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袁家軍雖然已經解甲歸田,可影響力和號召力仍舊在。
即便朝廷不給袁家一兵一卒,但只要袁家軍振臂一呼,盛朝的熱血二郎恐怕都要投羅入門下。
或許,這份一呼百諾的影響力,也是皇帝和姜皇后誓要剷除袁家的一個原由。
悅兒心裡也隱約地猜到了什麼,但她不敢問,更不敢說。
她只能繼續埋在崔翎的懷中,做那暫時不去管不去想的鴕鳥。
也真奇怪,幾輩子加起來她的年齡都快要跟祖母差不多了,絕對要比崔翎年長,可是,悅兒卻在五嬸嬸的懷中找到了安心的感覺。
她趴在崔翎身上,腦袋深深埋在了崔翎的懷中,不多時,竟然睡著了
崔翎低頭看到悅兒放鬆的睡顏,無奈地苦笑一陣,想要讓她在床上躺好,可又害怕會吵醒她。
她心裡想道,這孩子累成這樣,說不定前兩夜都糾結於舊事不曾好好睡著。
是啊,假若是她,懷揣著這樣一段可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