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違和。這與公孫縣伶有差別嗎,五十步笑百步?
如瑾沉默著陪坐,並不跟著他議論什麼。
以前在宮裡,若是遇上災年或者邊地動兵,皇后也會倡議妃嬪們省吃儉用,甚至親自紡線織布,與百姓兵卒們同甘共苦。然而那都是做樣子,沒有哪位嬪妃織的布能穿到百姓身上,那些經緯混亂的布頭全都收在內廷庫房裡呢,御史們只會稱頌后妃賢明,與民同心,可不管布頭最終流去了哪裡。
倘若長平王也和宮裡女人差不多,覺得做樣子表達幾句同情或者發發牢騷就能幫助災民,如瑾覺得他也不必去爭什麼皇位了,溺在樂伎堆裡反而更好。
當然,這種想法她不會說出口,只隱在心裡,默默看著身邊的男人。
他穿的是家常軟袍,牙白的顏色,自從新婚夜裡她鬼使神差說了一句“你穿白的也不錯”,第二天他就命人做了春夏秋冬四季的各式袍衫,玉白,牙白,月白,杏白,深深淺淺的各種白色,與之前各種墨色袍子堆在一起,看得如瑾眼睛發疼。
她想,從這點來說,他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是不錯的。雖然這不錯的方式很讓人羞惱。
敞軒中一曲奏畢,再起新曲,是一闕《清平樂》。
長平王半閉著眼睛合著音律低唱。“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
他問:“青州若是不旱時,鄉間是否有此江南之景?”
如瑾全然不知,“我只去過兩次田莊,都在冬天,不知鄉村春夏是何模樣。”
曾聽青苹說起鄉間家裡,她也只是跟著胡亂想象一番罷了,哪裡知道真實的樣子呢。青州遠在西北,本就不及江南,現今又在旱中,肯定更是不堪看了吧。
長平王就說:“我上次去倒是正在春夏之交,匆匆走了幾個地方不及細看,花花草草的看著還成。這一旱,倒不知是何模樣了。青草若是變了枯草,翁媼怕都是一臉菜色。”
如瑾被他說得也思念起老家來,很想回去看看這場旱災有沒有波及青州,若是旱了,那邊會有流民嗎?
下闕的調子起來,長平王又跟著唱,“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
如瑾就去看窗外的半池荷花,日頭曬得厲害,花都有些打蔫,這樣的荷花會結蓮蓬麼,真讓人懷疑。前兩天回藍府送東西的丫鬟說,府裡的一湖荷花也不及前些日子開得盛了,令人惋惜。
長平王說,“江北那邊有幾處騷亂,鄉野亂哄哄的,還剝什麼蓮蓬,鋤什麼豆。”
的確,若是有了災情,鄉間美好自然的生活就會一團糟了。如瑾也微微黯然。民生多艱,她遠在京城,關在深宅,又能幫上什麼。
嘆惋之時,長平王那邊突然轉了話頭:“這詞不應景。不過大兒、中兒、小兒麼倒是好彩頭的吉利話,適合新婚夫婦聽。”
好好的又說起不正經的!如瑾垂了腦袋。長平王卻還在接著盤算:“你快點長大,過幾年調理好了身子,兩年抱仨不為過吧?”
八月初六,夏良娣進了東宮。聽說她出嫁時候街面上也是人頭攢動,許多人追著迎親的轎子看,不過因為宮裡出來的侍衛太嚴整,百姓們不敢像上次如瑾出嫁那樣延緩隊伍的行進,街上很快就恢復了清淨。
長平王府的樂伎窈娘帶了兩個小姐妹坐車出去看熱鬧,回來繪聲繪色說起街上情形,於是這一天丫鬟婆子們的主要話題就是議論夏良娣。
吉祥去大廚房那邊轉了一圈,回來說起舜華院,“王妃罰一個小丫頭掃十天院子,不只舜華院,園子所有的過道都要她打理,責她胡亂議論東宮良娣,對貴人不敬。”
這不像張六孃的溫和做派,如瑾就問,“可知那小丫頭說了什麼?”
“說夏良娣嫁妝少,還不及咱們側妃的一半,若不是有那白蓮花,今兒追看迎親轎子的人肯定不會那麼多。”
這話不好聽,可也不算太壞的話,無關痛癢的閒磕牙而已,不至於罰人家掃全園子的過道吧?
“讓咱們院子裡的人管住嘴,別跟著人家議論夏良娣,好的壞的都不許說。”如瑾猜測張六娘大概是要拿此事立威,不然小丫頭髮了錯,在自家院子罰罰就算了,哪犯得上讓滿園子的人都知道呢。正妃愛怎樣就怎樣,不摻合就是。
果然晚飯之後又聽說,一個進府還沒多久的樂伎也被罰了,是跟著窈娘出門的其中一個,被罰一個月不許練琴,日日到舜華院去聽嬤嬤講女四書。
吳竹春說:“王妃要治理內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