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王聽完,眉目舒展,又笑了:“既如此,以後來麻煩本王便是。實與你說,那丁侍郎跟王韋錄沒什麼關係,與貝成泰倒是親厚一些,但似乎也沒有實質利益交情。因此前戶部尚書杜暉下馬之後,戶部左侍郎還有底氣爭一爭尚書位,他這右侍郎爭都沒爭,只因沒有人扶持他。”
杜暉是在藍家在池水衚衕遭刺客之後被論罪下臺的,因暗裡牽扯了藍家,如瑾對此人記得清楚,後來凌慎之傳來的訊息是刑部左侍郎升調了戶部尚書,現聽長平王提起戶部左侍郎爭位的事,知道這又是朝裡一次波瀾,然而她也沒細問這無關之事,只關注丁謨:“丁侍郎沒有倚仗怎會在戶部立足呢?”
“是他本身有些才幹,幾次升遷之時又機緣巧合遇著王系和敵方對峙,誰都不想讓對方安插本系之人在肥缺上,他這無派系的倒是一路撿漏,一直升到了戶部侍郎。”
如瑾聞言立刻道:“這便宜未免撿得太大了,世上有那麼多的機緣巧合麼,偏都被一人碰上。”能將戶部侍郎當便宜撿到自己手中,只能說丁謨此人太善於鑽營了,能在王系和敵方的縫隙中活得如魚得水。若丁謨是這樣一個角色,那麼丁家人上門掛落藍家的臉面,又出於何意呢?
如瑾神色細微的變化落盡長平王眼中,那幽如深潭的眸底便閃過笑意,“你別擔心,丁謨雖然有些才學,人也頗精明,但卻是個懼內的,偏他夫人還是個跋扈潑婦,行事不論道理。”
如瑾愕然,細想了一瞬眼睛不由微微張大了些,原本清沉的眸子因驚訝而消散了滿布的憂色,露出在她身上十分少見的少女稚真。
“王爺的意思是丁家婆子上門並非丁侍郎授意,而是他家夫人不管不顧的將潑撒到了藍府?”
“正是。”
“王爺如何這樣篤定?”
“本王想知道的事,自然能知道。”
如瑾瞬間就想起崔吉,想起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閨房的紙條,這位王爺溜人家內宅溜得過癮,能知道婆子是丁夫人派來的也在情理之中了。一個揹著紈絝風流名聲的皇子,還似乎體弱多病,卻能隨便將眼睛耳朵放到每個朝臣的內宅裡去,有這樣的本事,他就不懷些別樣的心思麼?
於是在對上那雙烏沉沉的眸子,如瑾心裡就有些發緊。她是在和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獨處對談麼
長平王很快感受到了如瑾的戒備,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也未作解釋。他其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滿朝遍佈眼線,最多在想用力的地方用些力罷了。如瑾此時除了戒備,更多的是感到無奈。
她大約是受皇帝幾次旨意影響太大,遇事總往朝堂風雲上頭想,因此丁家婆子一進府她就在盤算丁侍郎和父親藍澤是否有過節,乃至後來讓崔吉分人手去看著藍如琳,都是為了防止生變。此時驟聽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刁蠻夫人耍脾氣,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只因她對京都瞭解太少,對外界瞭解太少,這才不能在遇事時作出有效的判斷。再想想進京以來處理與外界有關的事情上自己的所思所為,如瑾越發有些不確定,不知道自己以往自感精準的推斷是否站得住腳。
“王爺,今日是否時間充裕,我有許多事想請教,不知能否”她的確有太多事想問了,雖然眼前之人還不足以完全信任,但能從他這裡瞭解一些零碎也好,先問出來,過後再慢慢驗證虛實真假,這就比她一無所知從頭查起快得多。
長平王答應得痛快,讓如瑾微微意外了一下。她弄不明白這位王爺為何有此耐心,然而既然他願意說,她便事無鉅細的詢問起來。
期間她出去外間看了看碧桃幾人,見屋子被火盆烘烤得熱乎,地上又有厚毯鋪著不至於受涼,她將碧桃躺倒的姿勢放舒服一些,便回去繼續與長平王請教。一方斗室,一壺清茶,兩個人足足消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光,如瑾問得認真,長平王答得也仔細。待得如瑾感覺時候太長,怕家中母親擔憂時,這才結束了對話。
向長平王鄭重道謝,走出來時那店鋪老掌櫃已經候著了,手上捧了一匹流光溢彩的錦緞。“小店私販的上等織品,輕易不給人看的,貴客拿了可要好生使用。”
如瑾瞧著那緞子就是一愣,近了對燈細瞧,又伸手撫了撫質料紋理,訝然道:“是流雲浣花錦?”
這種錦在前朝雖然珍貴卻不難得,到了本朝,因著多年前蜀地一場叛亂,專產此錦的流雲坊毀於戰火,織錦藝人傷亡流離,這手藝幾乎失傳。到此時要想找浣花錦,其他織坊出產的還可,流雲浣花錦別說一匹,就是一尺半尺都不易尋到。如瑾當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