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也曾受寵過,曾被賜過兩尺,因此認得。那兩尺錦緞什麼衣衫都不夠做,卻招了滿宮嬪妃嫉恨,此時驟然見了整整一匹在眼前,想起當年事,如瑾真不知該作何感想。
長平王站在內間門口,廣袖舒展,眉目含笑:“銀子就不必付了,送你的生辰禮。”
聽那掌櫃言語,如瑾還以為是對方為自己進內店找珍品的交代,暗忖即便要和家裡交代也不必用這樣好的錦緞,聽了長平王的話她才知了根由。
“今日崔領隊引我來此,是為了這錦麼?”
長平王沒說話,是預設了。他的眼睛像一池深不見底的湖水,被月色籠著,只能看見湖面的微波陣陣,讓人乍見時被光影所吸引,卻也不敢再往深裡看了。如瑾很快移開了眼睛,將目光重新落定在錦緞之上。
碧青的底,灑落點點白梅,雅緻圖案配了繁複精緻到極點織紋,烘雲托月,明麗流光。前世給她流雲浣花錦的是皇帝,今生換了他兒子,這巧合讓她感喟。
“多謝王爺,但這錦緞太貴重,我不能收。王爺不若送給陳嬪娘娘,她必定欣慰。”如瑾朝長平王福身行了一禮。陳嬪是長平王的生母,如瑾拿了她來推辭。
長平王一笑:“這東西若進了宮,合給母妃招禍呢。”
“藍家此時處境,我更不能用這東西。”
“也好,本王替你收著,以後再用。”長平王沒再堅持,揮手讓掌櫃下去了。須臾老掌櫃換了一匹雲霞錦過來,也是質地上乘手法典雅的珍品,卻不似流雲浣花錦那麼扎眼了。這匹是天青的底,白薔薇的花紋,和方才那匹一樣是如瑾喜歡的色澤花朵。
歸家晚了總要有個交代,為這一匹名貴錦緞耽擱了時候也說得過去,如瑾便沒有再推辭,謝過收下。臨別時如瑾問起佟秋雁,長平王道:“她過得不錯,你若願意可去王府看她,本王交代門上便是。”
王府規矩大,妾室親友都不能隨便登門探訪,何況佟秋雁是連妾都不算的沒名沒分的侍婢,如瑾微笑著沒有接話,只請長平王善待她。長平王聞言點了點頭,面上笑意略濃了些,然而眼波里星輝月色般的光亮卻似蒙了一層雲,讓人看不出他是不是真在笑。
“方才你問本王為何願意幫你,現在想聽麼?”
方才他還道此時說出為時過早,怎地突然變了主意。如瑾看著他的眼睛覺得有點發寒,屋裡燭臺的光亮弱,火盆的光芒強,人影就隨著火焰跳動一晃一晃打在牆上。長平王玄色的衣衫似和影子融在了一起,臉上明明滅滅閃著光影,更讓人看不清深淺。
“時候太晚了,勞煩掌櫃將她們弄醒,我要早點回去。”如瑾立即轉頭朝老掌櫃說話,彎腰下去半扶了碧桃坐起。
誰知長平王卻不管她的閃躲,徑自說道:“本王願意幫你,是因為,想娶你。”
如瑾手一軟,差點將碧桃摔在地上。她感到整個身子的血都凝固了,瞬間從頭頂冷到腳趾。她僵硬的轉過頭,驚悚盯住內室門口含笑而立的男子。
她看到他眸底躍動的火光,卻分不清那是映照的火盆光焰,還是有什麼在燃燒。她以前讀過一本志怪小說,裡面說有一種來自冥間的火焰是用極冷極冷的冰霜淬出來的,雖然是火,卻能將人凍成冰雕。她感到長平王眸子裡的就是這種火,讓她整個人都冰透了。
前世的記憶讓她將和皇家的任何牽扯視為洪水猛獸,沒錯,這個人是屢屢救過她們一家,是派人幫她,她也受了他的恩,承了他的惠,可她從沒想過再跟他有更深的關聯。她知道要報恩,但報恩的方式絕對不包括他口中所說的事。
這個人名聲不好,她看不透他,他收了佟秋雁,他是皇帝的兒子,如瑾即便和他兩次獨處對談,心底還是有深深的牴觸和排斥的,她理不清自己的情緒,卻驟然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
怪道方才的流雲浣花錦他說要替她收著,以後再用。他一直以來的曖昧言語都有了答案,原來他存著這樣的心思。
如瑾滿腦子的驚愕和恐懼漸漸被憤怒替代,她輕輕將碧桃放下,緩緩站了起來,盯著他正色道:“王爺,我不是綿和的佟秋雁,藍家也不是太守佟家,王爺救命之恩我沒齒不忘,日後定會努力報答。我今日與您相見的確不妥,罔顧禮法只因心繫家門安危,您不要誤會是我自輕自賤,藍如璇能登您的車烹茶談笑,我卻不是她那樣的人。若是讓王爺錯會了什麼意,小女子給您賠禮道歉。”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只因心底驚慌太甚。說罷她朝著長平王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福禮,算是賠罪。
長平王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