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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這才知道祖母對於孃家的事情有多在意,明明已經病得半個人都糊塗了,一聽劉雯的事就掙扎起來關注,這份勁頭比送藍如璇進永安王府還熱乎。恐怕這口氣她已經憋了許多年,就等著有朝一日風光回家呢,若不是進京以來家中連番遭事,怕是早已帶著兒孫殺回孃家了。
老太太睡著了,如瑾輕聲招呼金鸚兩個進來服侍,然後退出內室。藍澤跟出來追問:“難道你真要去劉家?”
看見父親眉目間的惱意,如瑾知道是劉雯的告誡潑了他的面子,讓他冷了結交之心,所以方才才跟老太太那樣搪塞。如瑾微笑道:“祖母心心念念回孃家,若是遂了她意,說不定病能好。而且劉家不管態度如何,到底是實在親戚,能夠互相幫扶豈不是好。父親阻攔此事,難道是怕受人家冷眼麼?”
最後一句說得藍澤略有激動:“本侯怕他們作甚!”
“那麼等祖母精神好些,女兒就陪她去。”
如瑾不想與藍澤多做交談,舉步要走,藍澤卻攔道:“等等,聽說昨日永安王穆側妃在席,可曾聽聞你大姐的訊息?”
“穆側妃當眾說大姐姐正被王妃禁足養病,從進門也未得見王爺,今晨王府來請我和四妹去做客,想是要給她添堵?總之她在王府過得不好,您且安心罷。”
藍澤一愣。如瑾看他神情就知他不曉得晨起王府請人之事,果然是被張氏繞開了。如瑾扶了丫鬟的手款步朝外走,淡淡道:“父親不用責怪我不去做客,也不必打永安王的主意,我好好一個人,絕不會學長姐去做小妾。”
到了次日,延壽堂裡就出了丫鬟私藏主子財物,以次充好,拿了假的充數,偷真的出去賣錢的事情。這膽大妄為的丫鬟便是鈴鐺。有金鸚幾個作證,人髒俱在,老太太聞聽後大怒,命人打了她一頓賣給人牙子去了。
碧桃一邊給如瑾灌湯媼一邊冷笑:“小丫頭片子,頭髮還沒長齊呢就想給姑娘使絆子,收拾她還不輕而易舉。”
“是,你本事了,碧桃姑奶奶以後可要多多幫襯我。”如瑾笑著打趣她。
碧桃紅了臉,低頭轉移話題:“竹春真行,昨日我不過稍稍提醒她一下金鸚銀鸚的不滿,她竟能拉了人家跟她一起辦事,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
如瑾道:“竹春機靈,但也是那鈴鐺自己不省事,以為後頭有如意撐腰就可以踩了金鸚她們去,卻不知如意鞭長莫及,在王府再怎麼體面也惠澤不到她頭上。這鈴鐺也是個警醒,你約束著咱們跟前的人,日後不論如何都不要驕矜張狂,以免惹來嫉恨,害了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裡倒是無有大事,除了藍老太太總是在清醒的時候催促如瑾置辦東西,藍家內宅可以說是相當平靜。這樣的日子裡,對於如瑾來說,唯一讓她感到驚訝的事情就是凌慎之送來的訊息。
禮部尚書段騫致仕了。
從上次聽聞段騫兒子逼死人命的事情到現在,不過短短不到半月的時間,京中輿論塵囂日上,士林學子紛紛抨擊,甚至有茶館說書的編了此事為段子開始演說,一時間從白丁到文人全都在議論關注此事,更有御史翰林等言官清流鼓譟推波,弄得朝野民間一派大譁。
王系官員從開始的霹靂彈壓,到後來的力不從心,及至最後灰頭土臉退出,將段尚書一個人扔出來不管,情勢轉變極其快速。就在這個月的二十七日,禮部尚書段騫抱恙在家沒有上朝,而一份告老請辭的摺子卻在內閣裡被人傳看。
沒有人站出來為段騫說話,皇帝當即就批覆了奏摺,恩准段騫來年開春天氣暖和再回鄉,冬日不必趕遠路,並賞賜了一套御製馬鞭為其送行。
這個賞賜一下來,還有誰不明白的,快馬加鞭,是讓他趕緊走人的意思,什麼開春再走都是面子上的敷衍罷了,段騫若是不趕緊捧著馬鞭離京,這個冬天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個下馬的閣老重臣,又是為不光彩的醜事丟的官,即便皇帝不趕人,他自己留在京裡也是無趣,難道整日聽謾罵受白眼被反踩麼?於是二十九日清晨,南城守門的兵卒一大早就看見段府的馬車默默離了京,除了家人和很少的奴僕護衛,竟沒有車馬拉家財。知道內情的人曉得,段騫只帶走了輕便細軟,京中的田產房舍全都送給了首輔王韋錄,以求歸鄉後還能得到些許照看,不至於被人踩死。
堂堂禮部尚書,極其尊貴的清流之首,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也不得不讓人唏噓一聲。凌慎之那邊得了零散訊息,陸續傳進如瑾這邊,如瑾聽了之後也是頗為感喟,暗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