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演變賣家產抵債的鬧劇,譁眾街頭,辱沒國體,引士林學子誤會非議,使吾主吾朝蒙上不白之冤,平遭世人指摘,實在是罪不容赦!此等罪過,豈是罰一次常例便能贖償的,臣請皇上重辦襄國侯,以全君王與朝廷顏面!”
御案之上羅列著幾堆摺子,皇帝面無表情,從右手邊第一摞上拿了最上頭的幾個,一甩手,盡數仍在了御階之下。“段愛卿,你說的道理和這上頭大致相同,昨日裡朕已經看過了。”
不透過內侍轉遞,而是扔了摺子到地上,這舉動本身就說明了皇帝的態度。剛剛還附和王段二人的幾位朝臣俱都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跟風。段騫跪行幾步撿起了摺子,匆匆掃過之後便將之緊緊捏在手中,攥得指尖泛白,半晌言道:“臣認為幾位御史說得有理,會館文人大譁,街頭觀者聚集,所謂‘險釀民變’,誠然不虛。”
皇帝頓時冷笑:“呵,朕竟然不知你口中的繁榮治世,只憑一個勳爵賣幾件家當就能民變。原來朕座下的治世,竟是如此岌岌可危。”
段騫一驚,連忙叩首:“臣失言,臣的意思是”
“不必說了,散朝吧。”皇帝一揮手打斷他,從鎏金九龍座上站了起來,吩咐道,“襄國侯回去閉門思過,他所奏之事,貝成泰主持查明。”
讓內閣次輔去主持調查內務府的宦官,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不合常理。但貝成泰向來不屬王韋錄一黨,皇帝此言一出,也就是很明顯的表露了對王首輔的不信任。朝臣們頓時各有所思,御階上內官擺駕,皇帝已經舉步離開了。
一眾臣子只得俯身山呼恭送,藍澤還高聲嚷著“謝主隆恩”。待得皇帝一走,藍澤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實是這半日緊張過度,驟然鬆下來就沒了支撐。
滿殿裡朝臣三三兩兩退出,大多數都繞著藍澤走。首輔王韋錄沉著臉大步走出殿外,禮部尚書段騫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朝藍澤冷冷盯了一眼。唯有次輔貝成泰緩步踱到藍澤身邊,笑眯眯道:“襄國侯受驚了,聽聞侯爺有病在身,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藍澤連忙堆了笑臉:“本侯家中之事還請貝閣老費心詳查,改日得空,一定登門拜謝。”
“哎,不必。”貝成泰笑道,“本閣受命清查此事,為了不惹閒話,還是與侯爺互相避開為好。侯爺放心,本閣定當盡心秉公。”
“多謝閣老。”
兩人作揖道別,貝成泰轉身出殿。藍澤經了這幾句對答方才有些踏實之感,舉袖擦了擦頭上汗水,深一腳淺一腳步出文英殿。到得殿外,迎著天邊升起的微光,藍澤舉頭認真看了一會簷下高掛的太祖手書。
文英二字,自燕朝開國就掛在了這裡,當年的初代襄國侯也曾屢屢入見參與國事,誰想多年以後傳到這一代,他藍澤生平第一次進殿卻是為了這樣的荒唐事情。長長嘆了一口氣,藍澤臉色頹敗地緩緩朝宮門行去。
日頭高起之時,長平王寢房的雕花嵌金門扇方才開啟,近身伺候的婢女內侍魚貫進門,服侍他沐浴更衣了約有半個時辰,他才下樓用了早膳,然後晃晃悠悠步入後園去散心。
與平日一樣,散心遊園的時候他身邊是沒有僕婢跟隨的,園子裡也沒有來往做事的下人礙眼,偌大花園只他一人。長平王走走停停,片刻後繞過一道假山,嶙峋山石之內卻閃出一個人來。
“王爺,藍侯回府閉門思過去了,次輔貝閣老受命調查此事。”閃出的是長隨賀蘭,假山之後原有密道通向外頭,許多時候他都從這裡秘密進內宅。
長平王斜靠著山石遠目看景,賀蘭低聲將早朝的事情一一奏報,殿中諸人言語竟是都一字不差複述出來。須臾奏畢,長平王緩緩勾了唇角,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三小姐實在是妙人啊,本王原以為還要佈置些許,不想她竟這般行事,省了本王許多力氣。”
賀蘭垂首道:“恕奴才直言,藍三小姐此舉其實兇險,一個不慎興許惹來大禍。”
“不是有本王麼,怎會有禍。”長平王輕拍山石,轉而思忖道,“只是她應該不知朝中局勢,也不知會有本王助她,卻敢行了這事——是說她膽大呢,還是莽撞?”
“奴才以為是莽撞。皇上喜怒難定,藍三小姐思慮欠妥。”
長平王沉吟道:“或是通慧到極點,可以準確猜度父皇心意”
賀蘭道:“藍三小姐深居閨閣,應該不會。”
“算了,且不管這個。貝成泰既然接了此事,那麼咱們就助他一臂之力。”長平王輕輕彈指,烏眸中映了日光流轉,“上次段騫指使御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