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血洗池水衚衕,本王要與他算賬還未曾尋得良機,這次正好,去告訴唐允動手罷。”
“是。”賀蘭躬身應了,問道:“是否要留下痕跡指向貝閣老?”
“不必,即便不指向他,王韋錄也會疑心是他所為,父皇更會。”
長平王折了一條枯黃柳枝在手,慢慢把玩,“貝成泰暗中襄助太子,借他調查內監與王韋錄的當口,抹掉王系最重要的段騫,太子殿下和王韋錄的樑子不想結也得結了。況且父皇雖不喜王韋錄,但更不喜兒子勾結重臣左右朝堂。”
餘下的話他沒有說,賀蘭也已經明白了,不禁暗暗佩服主子的一石三鳥之計。若將此事辦成,那麼一則除了段騫,二來讓貝成泰身後的太子與王繫結仇,更緊要的,是讓皇帝疑心太子。這件事的分量頗重,賀蘭下定決心,一定要協助唐允仔細辦差。
於是賀蘭正色道:“奴才明白輕重,必定做得乾淨,不牽扯王爺。”
然而長平王卻笑了笑,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頭了,他將手中柳枝彎了幾彎,轉眼折成一枚五瓣花朵形狀,放在掌心仔細端詳一陣,回憶道:“上次見面的時候,她袖口梅花似乎就是這樣的罷。只是她心裡思慮太多,連衣上花朵也籠了愁色。”
他合起手掌,將柳枝編成的小花握住,“她的路要她自己走,本王幫她,亦是幫自己。”
勤政殿中,皇帝坐在紫檀書案前提筆批折。右手邊批完的摺子已經摞了高高兩疊,左手邊未曾審閱的還有很多。他登基十多年來好事壞事都做過,私下裡臣子們對他褒貶不一,然而無論是誰都不會否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很勤勉。
只要不生病,這位皇帝從不缺席朝議,更不拖懶,送進宮裡的摺子都是當日審批,最遲不會拖過三日便能答覆,比他的父親祖父勤謹得多。這一日,依舊是老太監康保在御前伺候,因為早朝上有了襄國侯一事的爭執,康寶知道皇帝可能心情不好,是以比平日更加謹小慎微,時時注意著皇帝的動作。
快到午間的時候,一直潛心批折的皇帝突然停了下來,握著筆沉思半晌,抬頭道:“叫馬犀來。”
馬犀名為御前侍衛,實為皇帝心腹近臣,掌暗中刺探之事。皇帝要見他,那麼就是要吩咐一些私密的事情了。康保一聽不敢怠慢,飛快出去親自宣人。須臾馬犀趕來,康保笑著引他進了殿們,之後招手一揮,帶領殿中大小內侍們匆匆退了出去,返身緊閉了殿門。
勤政殿中門窗緊閉,日光從長窗明紙透進來,照見殿中揚起的粒粒微塵。四周安靜得能聽見人的呼吸,每當馬犀在御前的時候,大多都是這樣靜謐到極點的氣氛。
皇帝靠坐在龍椅之上,手中御筆早已放下。窗外光線側打在他的臉上,這年過四十卻依然保留了幾分俊朗的容顏便更加輪廓分明。
只是他一半側臉迎著光,另一半卻淹沒在殿中的昏暗裡,明暗的交錯如此鮮明,使得他的面容呈現出一種怪異的陰霾。他板著臉孔,沒有多說別的,徑直開口詢問殿中央跪著的密臣:“襄國侯藍澤變賣家產的事情,查出了幾分?”
馬犀一身侍衛服侍,卻比一般御前侍衛身材瘦小,跪在地上的時候就像蜷縮在角落裡的貓。他磕個頭行了禮,用恰好讓皇帝聽到的聲音恭謹回稟:“臣已查明,襄國侯原本並不知情,聞聽此事還大發了一頓脾氣。”
皇帝留在暗影裡的一側嘴角便微微揚起,與未有半分笑容的臉孔形成鮮明反差,“朕就知道他沒有這個膽子。說吧,是誰做的?是他府中狂妄的清客,還是哪個親眷?”
馬犀稟報道:“是他的女兒。”
“女兒?”皇帝眉毛頓時揚起。
“是,襄國侯府中三位小姐,一嫡兩庶,小女兒遠在青州未到京城,二女兒被祖母禁足,這次行事的是大女兒,是襄國侯唯一的嫡出,族中行三,人稱藍三小姐。”
皇帝沉吟,繼而問道:“多大年紀?”
“十三。”
“十三歲”皇帝微微驚訝,光影明暗裡的五官動了動,吩咐道,“你仔細說。”
馬犀回道:“昨日下午藍三小姐帶人從府中後門運了物件出去,到街上擺攤變賣直到掌燈時分,這期間她一直躲在不遠處旁觀,然後又帶人回府。據藍府那邊密探稟報,藍三小姐帶的人有兩個是家中的護院頭領,其餘人等最近一直散佈在藍府周圍,似乎是在暗中護佑。因為頭領中有一人身手極好,密探不敢近前探聽,因此只知這些經過,但不能查探詳情。”
皇帝皺眉道,“你說襄國侯府周圍有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