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望著內寢方向白了一眼:“我才不跟她一般見識,半截快入土的人了,還不知道能有幾日好活,她既不知道給兒孫積福,以後可別怪我給錢忠沒臉!”
藍如璇微微一笑,亦是深恨當日鄭順家的那回,錢嬤嬤曾連番堵她的話,便道:“母親說得沒錯,她和祖母總有不在的時候,她兒子媳婦可都是咱家世代的奴才,到時自然是母親想怎樣拿捏就怎樣拿捏。”
張氏冷笑,順過氣來,低頭開始檢看桌上的飯菜。
那邊錢嬤嬤和秦氏照料在床前,老太太的高熱卻一時不見起色,秦氏眉宇間皆是憂色,一遍一遍的讓丫鬟換水洗巾帕。錢嬤嬤亦是擔心,想起昨夜的事,暗悔自己說得太急了,若是緩和些,分幾次一點一點透露給老太太聽,也許不會招來這樣重的病。
恰好她兒媳進來,錢嬤嬤就將之拽到一邊叮囑了幾句,錢媽媽立時道:“婆婆放心,媳婦這就派人再去查。”錢嬤嬤道:“一定要儘快。”錢媽媽答應著去了。
回到床前,錢嬤嬤正要解釋兩句,以免秦氏誤會多想,卻聽外頭隱隱一聲驚叫。
“誰這麼沒深沉!”錢嬤嬤頓時走出去低喝,“老太太病成這樣,都注意著點,大呼小叫做什麼?”
卻見吉祥從後頭抱廈那邊穿堂而來,臉漲得通紅,垂首道:“是奴婢不小心摔了茶盅子,嬤嬤息怒,奴婢再不敢了。”
“你平日最謹慎,偏偏這時候手腳不穩。”錢嬤嬤見是她,也不深說,囑咐了外間丫鬟們幾句就回去了。吉祥往抱廈方向憤憤橫了一眼,紅著臉走到廊下親自照看藥鍋子。
南山居上下忙亂了一個上午,到午間的時候,藍老太太終於從昏睡中醒來,只是身上熱度還沒見退去。“老太太您可醒了,嚇壞老奴了!”錢嬤嬤驚喜上前,才說一句就含了眼淚。
藍老太太散著頭髮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雙唇乾裂,聞言虛弱扯扯嘴角:“不用為我擔心,家裡這麼不省心,我還沒到死的時候。”
“您這是說什麼呢。”錢嬤嬤嗔了一句,扶著主子半坐起來,給她喂水。
正好秦氏端了午間新熬的藥進屋,一見婆婆醒了也是十分欣喜。藍老太太看她一眼,問道:“泯兒媳婦呢?”
錢嬤嬤回說:“去廚房盯著人給您準備午飯呢,也快回來了。”
藍老太太就不再言語,將藥喝了,氣力不支又躺下歇著。這樣到了晚上掌燈十分,身上熱度減輕了些,也進了些飲食,眾人不免鬆了一口氣。
晚間張氏和秦氏都要留下來侍疾,藍老太太醒來,將兩人全都打發走了,依舊只留了錢嬤嬤在跟前。
“那事你著緊查著,別因為我的病耽擱。”
錢嬤嬤道:“您別操心了,知道您必會這樣,老奴已經讓媳婦去查了。”
“白天她們倆在這裡,你看出什麼沒有?”
錢嬤嬤想了一想,只道:“大太太很殷勤侍奉,著急的樣子看著也真。”
後面的話沒說,藍老太太也明白了幾分,扯起嘴角:“心眼都不少,只看誰的心眼正些,誰的歪心思多罷了。東邊那位,可是又一路不坐車跑來的?”
“說是車轅子壞了來不及修。”
藍老太太微哂,突然想起什麼,又問:“日間我看吉祥神色不太對,她慣常機靈謹慎,定是出了什麼事,不然不會在我病中這樣。”
錢嬤嬤欲言又止,藍老太太就道:“你要真和我貼心,就一五一十告訴我,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是老奴明白。”錢嬤嬤無法,只得將白日吉祥驚叫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奴知道吉祥那丫頭素來穩重,想必有蹊蹺,隨後悄悄打發人跟抱廈伺候的小丫鬟們打聽了一下,是是大少爺在那邊來著。”
藍老太太頓時明白,臉色鐵青:“她養的好兒子,只一味寵得無法無天!東府稍微周正點的丫頭都被他沾了,如今又跑到我這裡偷腥。她將泯兒管得那麼嚴,這麼些年只有個段姨娘在跟前,還是她的陪嫁婢子,怎麼就不知道管管兒子!”說得激動,不免氣息不穩,急促喘了半日。
錢嬤嬤緊趕著給主子撫背順氣,急道:“您彆氣啊,什麼事等病好了再說。早知道您這樣,老奴昨夜就不該跟您說實話。”
藍老太太粗喘著:“不跟我說,我更心裡沒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那您也顧著點兒自己身子呀。”
藍老太太喘了半日,捂著額頭倒在枕上。“看來這家是真要分了,不分不行,她們一刻也不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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