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已經從浴室裡出來了,一身袍子溼答答的,大約是方才抱著她時沾上的水。不過他的衣服是黑的,水跡不明顯,倒並不顯得狼狽,他自己顯然也沒在意,只看了看如瑾溼漉漉的垂到腰下的長髮,抬眼朝丫鬟示意:“給你們主子擦發。”
荷露忙捧了乾淨的大巾帕子過來,請如瑾坐到妝臺邊,吉祥接過帕子,一下一下給如瑾理順擦拭頭髮。
長平王也沒用丫鬟幫忙,自己兩下脫掉了外衣,只穿著中衣歪在了拔步床上。如瑾的妝臺就在床邊,透過銅鏡清晰的看到他一身雪色衣衫的模樣。除了擒賊那天的銀甲,她從來都是見他一身黑衣,還是頭一次看見他換別的顏色,而且是截然相反的白。
他的氣質陡然從深沉威儀轉成了俊逸清貴,瑩潤的燈火映在他臉上,他的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樑和微微上挑的唇,都沐浴在柔和的光影之中,像是被高陽垂照的雪原。
“原來你穿白衣也不錯。”如瑾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說完了立刻想咬掉自己舌頭。
長平王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隔著銅鏡與她對視,迫得她趕緊垂了眼睛。
吉祥臉上微熱。她年紀不小了,覺得這屋子氣氛讓人臉紅,手中動作加快,她想快點擦完頭髮退下去。
荷露和菱脂兩個丫頭還小,捧著寢衣巾帕等物站在拔步床外,好奇地看著自家王爺笑得歡暢。
吳竹春上前幫手,和吉祥二人很快將如瑾頭髮弄了半乾,鬆鬆的挽了一個髻披在腦後,然後福身退到床外。
如瑾突然討厭起發明拔步床的人來。好好的床,非要安上牆板做成一間屋子,又不及屋子大,狹小的空間裡兩個人相對,無論怎樣都是彆扭。
“去叫胡嬤嬤來。”長平王出聲吩咐。
荷露清脆答應一聲,轉眼帶了胡嬤嬤進屋。如瑾驚訝的看見她懷裡抱著竹編的笸籮,揭開了上面蓋的嚴嚴實實的帕子,露出裡面滿滿的花生栗子桂圓蓮子等物。
“聽說你們那邊有全福人撒帳的習俗,本王這裡親近的全福人沒有,胡嬤嬤原是母妃的侍女,就由她主持吧。”長平王起身,一伸臂就將如瑾從妝臺邊拉到了床上,“來,坐下。”
他盤膝端坐,示意如瑾也跟他學。
如瑾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燕朝祖宗的規矩,側妃是沒有撒帳禮的,那個教引尹嬤嬤為了讓她不痛快,還特意強調過好幾遍。長平王這是
胡嬤嬤笑眯眯端著笸籮走進拔步床,荷露菱脂張著眼睛好奇而興奮的看著,吳竹春微笑不語,吉祥驚喜交集。
“天命久長,同心白首——”胡嬤嬤拖長了聲調念頌賀詞。
“且慢。”長平王輕輕拍了一下額頭,“幾乎忘了。”
他將如瑾的身子扳過來面向自己,讓她端穩坐著,自己則改成了跪坐的姿勢,雙手作揖行禮磕頭。
“王爺!”如瑾真是被嚇到了。雖然是在床上,可畢竟也是大禮。她怎麼受得起。
她要躲開,卻被他牢牢按住。他又磕了兩下,這才直起身子笑說:“之前受了你三拜,當著人前不好還禮,這裡補上,就算是全禮了。”
如瑾驚愕的看著他。
夫妻相互跪倒參拜三下,這是古禮,別說她是側室,就是正妃也不會有機會受他的跪禮,現在早就不興這種古禮了。好像是在之前的陳朝,或者更早?夫妻拜堂時的對拜早就改成了鞠躬。
胡嬤嬤和四個丫鬟含笑看著,吉祥掉了眼淚,一邊擦眼睛一邊歡喜地看著主子。
“好了,開始吧。”長平王將愣住的如瑾又扳過去端坐,衝著胡嬤嬤點頭示意。
“一撒良宵吉夢,明月照鴛鴦。二撒夫唱婦隨,和美長相守。三撒來歲得男,兒女相接來”
胡嬤嬤的聲音不高,低得只有屋中人能聽見,卻悠揚綿長,充滿了老年人特有的歡欣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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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上肉湯
238 意亂情迷
如瑾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今日的出嫁處處古怪,此時的她連衣服都沒穿整齊,還是剛才出門時匆匆套上的。而她身邊的長平王更是隻穿了交領中衣,要多不正式有多不正式,兩個人偏偏要端正坐在床上,一本正經的由著人撒帳。
胡嬤嬤的聲音如夢似幻,從一撒唸到十撒,又撒向東撒向北的唸了一個遍,如瑾從來沒聽過這麼長的吉祥話。聽到“宜男宜女”、“兒女相接”這樣的話,她窘得臉頰發燙。
最後一大笸籮的果子全都被撒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