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寬容愛幼讓張七娘先挑,她挑了大了,你拿了小的,過後卻假意被宮女碰倒摔了一跤,讓那宮女被罰在毒日頭底下跪了一個時辰——而那小宮女不過是洗果子時沒有挑好均勻個頭罷了。你說,你是什麼心性?”
張六娘聽著心驚。她幾乎都要把這件事忘了,努力回想才隱約記起一點零碎片段。那麼久遠的瑣事,怎麼長平王會記得呢?而且就算他看見了全部,又如何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連姑母都沒看出來的!
“王爺,您說的事是什麼,妾身不記得,您大約是記錯了。”
“記沒記錯什麼要緊,本王又不稀罕你認錯。只是讓你知道,別在本王跟前耍小聰明。”
張六娘深吸一口氣,“王爺,您這麼做,對妾身不公平。即便您說的都是真的,可文太醫跟妾身素無來往,這事您不該懷疑到我的頭上。而且說不好聽的,這府中姬妾甚多,我要害人不如全都害了乾淨,只截了藍側妃一個人的子嗣有什麼用。”
“那是你的事,根本王什麼關係?”長平王扔掉盒子下了地,撣撣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好像在這裡坐上一會有多髒似的,“從此刻起,你不許再離開這院子半步,包括你的人,有什麼事,讓英子她們給你辦。”英子就是那幾個木樁子之一。
張力娘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您要禁我的足?!”
“老老實實待著,若是表現好,本王可以考慮網開一面。”
“您您在說笑話?!我是您的妻子,是這府裡的王妃,沒有任何錯處您要禁我的足,您到底想怎麼樣?”張六娘忍了又忍,還是沒把皇后和安國公府搬出來,她想,不到最後一步,她不能用孃家壓制夫君,不然一次一次下去,夫妻之間就真的沒有轉圜餘地了。
可是長平王卻替她說了出來:“別這麼多有的沒的廢話,宮裡本王自有交待。”他臨走時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姑姑不會替你出頭的,放心吧。”
他拂袖而去,然後內室的門啪的一聲被重重關上。
張六娘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日沒挪窩。她完全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讓長平王又恢復了新婚初期對她冷嘲熱諷的態度,她實實在在攆了他的樂女都沒換來這等對待,今日不過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他為什麼,又憑什麼這樣對她?
桌子上翻倒的小盒子反扣著,藥散撒的到處都是,淺豆沙色的粉末落在油梨暗黃的桌面上特別特別刺眼,張六娘走過去,帕子都沒用,直接拿衣袖狠狠將藥粉都擦掉。
桌面乾淨了,袖子卻髒了,她緊緊的握著拳頭,渾身發抖。
她去開門,門卻被人從外頭閂住了,她用力的拍,高聲喊丫鬟,卻沒人理她。憤怒之餘她漸漸感到了恐懼,趕到窗邊拉開了窗子。晚風捲了幾片落葉撲到還未曾換掉的窗紗上,零星的灰塵迷了她的眼睛。
院子裡燈籠高掛,花木扶疏,依舊是每天的樣子,可是來回走動做事的僕婢們不見了,偏廂的下人房裡門窗緊閉,也不知是不是都在那裡。門口廊下等處站著的權勢木樁子侍女,她陪嫁過來的八個內侍也都不見了蹤影。
她真的害怕起來。
如瑾是第二日早晨起來才知道張六娘被禁足的事。吉祥猜測:“定是昨天的藥有問題,王爺發作她呢。”如瑾搖搖頭,想不通緣故。明明昨天白天長平王還繞著彎傳她回來,怎麼晚上就會去發落張六娘呢。他不隱蔽了嗎?
該不會是為了她才如此衝動吧
如瑾不敢相信。而且更願意相信他不是衝動之人,若為了這麼點小事就放棄一直的隱忍,那才讓她擔心。
她早飯也沒吃,匆匆去錦繡閣找長平王問清楚。
但是長平王並不在,問了那裡的內侍,說王爺不在府裡,一清早就被傳進宮裡去了。
如瑾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不會是因為張六孃的事,皇后提了他去問罪吧?這事涉及文太醫,肯定不是張六娘一個人能做的,必須有皇后的手腳在裡頭,長平王禁張六孃的足,皇后不找他才怪。
她一邊往回走一邊不斷轉著念頭,依照皇后的脾氣,會做出怎樣的事來呢?肯定不會直接發難,該是做了準備,找別的由頭處置他?會是什麼由頭
越是難以想到,如瑾越是懸心。
她又匆匆去了舜華院檢視究竟。但是院門緊閉,門口有人守著,是面生的內侍,任她說什麼也不給開門。她隔著粉牆朝花木凋零的院落看了幾眼,只得作罷回去,緊張等待長平王回來。
丫鬟服侍著吃早飯,她只用了兩口,一點胃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