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口相送,不甚親熱。恰好外面也進來一位太太,帶了丫鬟匆匆往裡走,和郎舅母迎個正著。
隔著鏤空的板壁,佟秋水說:“那是中間說和的人,我表姨家的舊識。”
被事情耽擱的中間人此時才道,佟郎兩方的太太卻都沒有上樓繼續敘話的意思了,郎舅母和中間人寒暄兩句就出門上車走掉,佟太太也只請人家上去喝了半盞茶,言語不大滿意,這事基本就是黃了。
如瑾就問佟秋水:“姐姐看不上那郎助教,算是遂願了,不用怕母親回家嘮叨。那麼你還要和我回府躲避麼?”
她問得遲疑,佟秋水卻答得利索:“我是為了躲表姨家的親戚,也想和姐姐多聚幾日。”
如瑾胸口很悶。
“姐姐,那麼,我就帶你回去?”
“勞煩妹妹。”
離開酒樓的時候,佟太太對二女兒要去王府小住非常吃驚,立時就要拉佟秋水上車回家。佟秋水將母親請到一邊低聲細語,背了人前說了好一會子話,期間幾次有提裙下跪的意思,佟太太不時往如瑾這邊瞅。
如瑾先上了馬車,微微挑起車簾看著佟家母女的情形,素淨的臉上悲喜俱無,只是靜靜的看。佟秋雁站在車邊,也是默默地看了一會,抬頭髮現如瑾啟簾眺望的時候,忙福身致歉:“您且等會,妹妹行事向來不顧場合,您和她相交多年,深知她的脾氣,請別怪罪。”又不好意思的笑說,“也不知她們在嘀咕什麼。”
如瑾垂眸,佟秋雁微仰著頭,送上謙恭抱歉的微笑,全都落在她的眼裡。她就將簾子放下了,閉目靠在迎枕上。
將近中午,酒樓開始上客人,門口來來往往許多車轎,馬嘶人聲像是漸漸沸騰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灌進她的耳朵。亂糟糟的聲音反而讓她安心了許多。如果不聽著這些,她真是覺得氣悶得很。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快要靠在枕上睡著了,旁邊跪坐的吉祥輕輕喚道:“主子,佟太太要走了。”
如瑾沒張眼睛,只問:“一個人走的麼?”
“是。”
如瑾就什麼都沒說,吩咐回府。佟太太在外頭行禮道別,她也沒往外看,只讓丫鬟關了車窗板子,免得被涼風透進來。吉祥稟報說:“佟家兩位小姐坐同一輛車跟在後面。”如瑾沒答言,旁邊吳竹春就目視吉祥,搖了搖頭。
京城東南一條普通民居巷子裡,一所不起眼的小宅院,院門上的木漆剝落許多,院牆頂部也砌得歪歪扭扭,是誰路過都不會在意的尋常百姓的家門。
此時院子裡卻站著一個滿身綾羅的胖大婦人,手指上明晃晃幾枚金鎦子,甩著帕子哈哈大笑,煽動厚嘴唇,露出整齊的野獸一樣的牙齒:“姑娘這是決定了吧,要是定了,立時就跟我走了,東西也不用收拾,到了我那,有的是衣衫首飾,什麼都給你配齊了。”
對面立著的女子就福身道謝:“那麼有勞您了。來日若能立足,我不會忘了您的。”說著從袖中掏出兩錠足成元寶,塞到婦人手裡,“這是謝您今日特意跑一趟的辛苦。”
婦人笑呵呵讓身後婢女收了,轉身示意女子跟她走。院中唯一還像點樣子的正房裡就傳出腳步聲,房門開啟,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眉眼俊俏的男子,盯著那女子滿臉痛惜地問:“你真要如此嗎?”
女子挺了挺後背,笑容漸冷:“多謝師傅提攜教導,您將我帶進京城的恩德,教我技藝的恩德,我一生都不忘,日後定當加倍報還。”
“我難道為了你的報還嗎?我是可惜你,心疼你!那人的名聲你並非不知道,你去了,能保住命嗎,還說什麼立足。”
“與其這麼活著,還不如拼一拼,早點死了也好。”女子親手扶著胖大婦人往外走,“誰也不明白我受的苦,所以,誰也別來可憐我。師傅,您保重。”
男子忍不住要上前去拉人,女子身後就像長了眼睛似的,說:“您只是我師傅,別的就斷了念想吧。”立時讓男子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院門開啟又關上,女子跟那婦人去的遠了。男子在院中呆立半晌,突然轉回身衝進屋裡,砰的一聲扔出一架琴,重重摔在院中凹凸不平的硬土地上,頓時摔成了兩截。然後,屋裡就傳來壓抑的嗚咽。
屋頂隱著的影子等了一會不見動靜,輕煙一樣溜下來,追著女子遠走的方向而去。
晚間如瑾接到回稟的時候,纖細的眉毛就淡淡皺起來,“怪不得,她口口聲聲叫我側妃,卻還敢當面談恨,原來是有了去處,有了倚仗。貝閣老貴為首輔,別說是我,王爺也不會輕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