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拿了一根小板凳坐在中年人腳邊下,就按著之前護士的手法,給雙腿做起按摩來。
“那丫頭學字畫,硬跟著我走南闖北學經商,完全是她自己逼自己的,她說他要像我一樣能幹,成為軒轅家的大能人,就沒人敢看不起她們,她要保護三娘再不被人欺負”
原來,這段漂洋過海的姻緣,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埋下了相同的種子。他和她,都是為了能讓家人幸福,而一直努力不懈的人。
隔日,芙蓉城東街角的一家人氣極旺的小籠包子店,隱避靠牆的角落裡,輕悠穿著十分普通的布面素色旗袍,打扮得宛如周圍多數吃包子的普通客人,不時看著腕錶,焦急等待著。
終於在晚了預定近半個小時,約的人才勾頭埋耳地來了。
“唉,小寶兒,不好意思,臨時被你洪叔絆住腳,囉嗦了半天,我還真怕來不了呢!”
輕悠知道這是洪大娘在暗示她來得不易,希望見著這些舊情面能讓她以後多幫襯著說些話,連忙道了謝,讓招待員送上熱騰的包子,好湯好菜,殷情地招呼著多吃多喝,還偷偷塞了幾個大銀圓進對方袖兜裡。
包子香湯過半,兩人也就拉了些家長裡短,半句正事兒沒談。直到兩籠蒸子,輕悠再招手要叫上包子時,洪大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教給打住了,問輕悠可是有什麼事要問。輕悠才委婉地問了幾句,慢慢勾出了洪大娘的話來。
“其實,坊裡改造也是人之常情。最近這幾年,從林家的錦笙坊開始,好多家坊子都引進了機械。我們熟悉的老街坊家有在那些機械廠裡幫工的,也說好處不少。可是你知道,咱們這些從小連個大字也不識的粗人,哪裡懂得用機械。這年紀大又是個醜老婆子,誰要啊!他們那些機械廠裡,聽說全招的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小夥。”
因為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識些字,不像老一輩的很多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認得,而且年輕人接受新事業能力強,更容易管理。輕悠心下一對比,就一點不意外像洪大娘這樣的坊子裡的繡娘們會有多麼大的危機感,而剛好他們這個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正是養兒育女、孝敬公婆、伺候丈夫的時候,壓力極大。
洪大娘的臉色愈發凝重,“要是真把咱改掉了,我入坊子前也是在家裡做工,倒是可以將就湊和。可是你洪大叔不同啊,他都是靠老爺子這麼些年帶出來的管事,要是被下了,又不懂繡活,哪裡還能找著現在這樣的好活路。
普通工人還好,真是像他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看場人最難找。就他認識的好些老夥計,都是如此,丟了活路後四處給人打零工。哎,前不久一個投資買了輛洋車載人賺點兒稀飯錢,卻一不小心被現在那些橫行霸道的軍閥汽車撞瘸了腿,現在還躺床上”
這的確說到了輕悠的心坎上,她也理解了當日洪叔和黃叔那激烈的行逕,任何涉及到生存和利益的問題,沒有人不急不慌,甚至不落狠的!
可也正因為如此,對於織田亞夫之前的那個破釜沉舟的建議,她的猶豫更重了。
☆、52。老人精,林家,食言
洪大娘說著便開始抹起眼淚來,一雙因長年繡花而愈發昏黯細小的眼裡,浸出沉重的擔憂和心酸。
“小寶兒啊,你說說看,這要坊子真的大改了,莫說那還在吃奶的小子,我那跟你差不多大也該嫁人的小鳥就沒一分嫁妝了,到時候去了公婆家,還不給被人笑話欺負死”
輕悠忙掏出手帕塞到洪大娘手裡,輕聲安慰,“洪大娘,您先別難過。別的坊子是別的坊子,我們天錦是我們天錦。爹爹一直都很看重老人,你們該是知道的,他對洋人的機械也非常審慎。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拖到現在,連林家倡導的洋服料子進口連鎖也沒參加。”
洪大娘聽著這口氣,面上稍安,可心頭卻很清明,就說是拖到最後,也沒有下錠子說不會改,遂一驅身子握住了輕悠的手,“小寶兒,你也是要嫁人的姑娘,應該最懂這份兒!這要是我和你洪大叔都被下了,那我們家肯定就完了!”
“洪大娘,這事兒還沒到最後一步,一切都還有希望的。您別急,我回頭幫你打探打探。”
洪大娘嗚咽聲一停,瞪大了一雙縫兒眼,“小寶兒,你可說的是真的?你真會幫我和你洪叔說話,讓我們留下來?”
輕悠的心思瞬即百轉,她很清楚眼前面對的工人比之前在港城面對的那些又大大不一樣了,港城裡人員流動極大的那些公司裡的工人多數是出來打工,早已經習慣了日新月異的變化,能夠輕易接受被裁掉,沒有那種吃大鍋飯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