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燼見到的便是這樣天神下凡般的情景。不知怎的,他覺得眼眶酸澀疼痛,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了。於是他掩窗,將這亂心者隔離在外。
二十年。他們互不相見居然已經有二十年。當年的翩翩少年而今已長成溫潤的男人,傲然地立在他的面前。臉上刻下的是歲月的痕跡,並非不滄桑,只是他們在生命的道路上義無反顧,然後,青春散場,他們年少不再。並非不懷念,從曾經的義憤填膺至現在的平和安然,也許,本就是因為他們都已成長,終究,是不再輕言愛恨的罷
可是,就當自己以為一切物是人非的時候,他卻為什麼還要以這般模樣出現在自己眼前,隨便一站,便使己刻意忽略的往事,如潮水般一一湧現在了眼前。
自欺欺人,自欺欺人!黎燼仰起頭,不願讓淚水流下。
原來,自己竟然,是這般地難以忘懷
第四章。生之痛,情之殤
黎燼的門緊掩了一天。端木禮便在門外站了一天。兩個人彼此都沒有說話,只是倔強地以自己認為對的方式僵持,最終還是端木禮微嘆了一口氣:“黎先生,憶兒需要你的幫忙。”
黎燼覺得可笑。事實也的確如此。他開始笑,笑地很瘋狂,歇斯底里。
於是終於明白,二十年的阻隔,是跨越不了的時間的鴻溝。而他,亦是沒有幸免。所以,換來他的一句“黎先生”。
“黎先生。”端木禮皺眉,“可否開門詳談?”
“我與你沒什麼好談的。”黎燼停止了笑容,聲音異常淡漠。隔著木門,有種沉悶無力感。
端木禮的眉皺的更深:“黎先生憶兒的時間不多了請你
“與我何干?”黎燼勾起嘴角,淡淡嘲諷。
“”端木禮怔住,“先生是神醫。”
“哈,好一個冠冕堂皇理直氣壯的理由。可惜你對錯人了。聖醫山莊的人從來不為不喜之人看病。端木先生不是能說慣道麼,怎麼就想出這麼爛的理由呢。”
外面一陣沉默。黎燼終於冷靜下來,他撫額哀嘆。天自己怎麼無理取鬧起來了
良久,良久,久到黎燼以為端木禮已經離開,正想起身開門是,外面突然傳來一聲低嘆:“你明知遇上了你,我一直是詞窮的”
心裡,像是被什麼撓了一下,癢癢的。可是感覺不壞。
外面的哀愁還在繼續。“先生是真的不願意,哪怕,我願答應你所有要求麼”依舊是那麼溫潤如玉的聲音,可帶著叫人感傷的悲哀。黎燼沒有回答,他咬著嘴唇。竭盡全力制止自己想要開門擁抱他的衝動。
夜晚的霧氣有些寒了。端木禮將懷裡的小人兒裹緊,他舉目四眺,望不盡來路,亦望不斷去路。他終於有些頹然了,退了幾步,轉身,離開。
他的腳步很慢。可是再慢的速度也要將一條路走完。如同人生,即使生若夏花燦爛,卻是始終逃不過死亡的結局。走到山腳下的時候他茫然了。路已經走盡了,走斷了。希望沒有了。那麼還有什麼可以信仰?
他抬頭看著天空。依舊是下玄月,星斗滿天。月涼如水,陪襯著身後的樹木,異常猙獰。時間在臉旁不動聲色,但無人不知,它正在逝去。
端木微斂神色,但當他挑開馬車簾布的時候,他楞住了裡面的人
裡面的人身著一襲紅袍。囂張地側躺在馬車軟座之中,看到端木禮那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板起臉來,面無表情道:“怎麼,二十年沒見,端木先生倒是不認識我了?”
端木禮依然沒動,倒是黎燼的眉頭皺起來了:“喂,你傻楞在那裡幹嗎?再呆下去那小鬼就要死了!”聞言,端木禮如夢初醒,他坐到黎燼邊上,微笑:“謝謝你。”
黎燼一頓,微垂下眸子,幽幽道:“我要的,不是感謝。”聲音很低。低到以為是羽毛刷過地面。端木禮恍若未聞,表情一如剛才。
之後便是窒息的沉默。黎燼咬牙:“把小鬼頭給我啊!不然我怎麼看病?”
“啊,哦小心些,憶兒還小”後面的話硬生生在黎燼的殺兒般的眼神中嚥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將端木憶交給他。
“混蛋、死人、木頭、白痴”在心理狠狠地罵著,不期然對上一雙純黑的眸子。很純淨,看不到一點世俗的影子但是,同樣的也很深邃深邃到似乎所有人在他面前都無所盾形。
奇怪的感覺黎燼眯起他長長的桃花眼。第一次有這樣的壓迫感,而對方卻是不滿一月的孩子。他細細打量眼前這個孩子,看著他突然對自己露出一絲笑容,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