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陳則銘心中的焦躁驚懼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該怎麼做,該怎麼做,他只念著這一個念頭。
用火?石砲的木架一點即燃,可石砲的射程遠在弓箭之上,射不到。用床弩?床弩的射程是夠遠,可缺點和石砲一樣,因為過於巨大無法精確瞄準,很難射中。偷襲毀之?律延必定防著這招,定然是重重陷阱。
陳則銘絞盡腦汁,終究無果。
他心中絕望,莫非老天非要為難他,所以不肯給他贖罪的機會。蕭定都給了他,可天公不給,為什麼?難道他的敵人不是蕭定,不是律延,是老天?他恍惚起來,可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這樣多的人陪葬,他做了什麼要擔這禍國殃民的罪名愧入黃泉
不,不,那不是天意!他又振奮了精神。
一切不到最後,天意如何誰也不知道。他甩開那些有的沒的重的輕的瞎想的可能的揣測,他沒時間想那些,他想做的也遠遠不止於此。
他看不清腳下的路,那便只有繼續往前,直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到傍晚,對方砲擊又起。兵士們在城樓上看到匈奴兵們一隊一隊拉著車,車後載的就是那一塊塊巨石。敵人們要弄來這些東西也要時間,所以中間得休息。
這次殿前司有了準備,井然有序地躲入城牆內側各處已經騰空的甕洞中,傷亡較之前就小了許多,然而城牆在一次次的重擊下隱約搖晃,垮塌的城頭還是需要人去修。一切同之前那次石擊相比,改變並不大。
人們都屏息著,他們在等待著什麼。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陳則銘也在這洞裡,他握著腰間的長劍,抬頭傾聽那一聲聲悶擊。巨石落地的聲音似乎就在他頭頂上,只憑響動便已經能將人壓扁,每一次震動都落下一層泥沙,撒在他身上。他動也不動,似乎毫無所覺。
時間在這樣的煎熬中慢慢地過去,它如同仕女拖著長裙,與人們旖旎纏綿依依不捨。漸漸地,人們覺察到落石的頻率開始減慢,那震耳欲聾的聲音變少了。陳則銘命人上城檢視,隔了一會,一名兵士跌跌撞撞衝了回來:“將軍將軍!援兵!援兵來了!!!”
陳則銘不禁驚住。
眾人都靜了片刻,然後轟然一聲歡呼起來。歡聲在甕洞洞壁上來回撞擊,收勢不住,猛地衝出洞口,迸發了出去。
而此刻陳則銘若是登上城樓看清楚來者的旗號的話,他會更驚訝。
那黑色旌旗上描著一個大大的“蕭”字,這是國姓,足以令眾人望而生畏。
來的是敬王。
在蕭定的計劃中,敬王是不該動的,他只該呆在屬地等待事態時局塵埃落定。
可變化從來比計劃快,楊如欽在求援途中聽聞了勤王前兩路軍紛紛覆滅的訊息,立刻意識到此刻的援軍需要一個真正能鎮得眾軍的將領以便統領,之前蕭定心目中的人選是陳則銘,但當時的陳則銘在守城,那麼另一個在哪裡。
思緒一旦清晰,楊如欽直奔敬王的屬地餘州而去。
餘州離京城有數千裡的路程,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在陳則銘苦等的時候,援軍始終遲遲不至。楊如欽去的地方比他和蕭定想的都遠。
然而此後的事態發展證明了楊如欽的想法非常正確。
在此之前,蕭定多次下令,命敬王駐守原地不得擅動。於是面對欽差楊如欽的到來,敬王很是恭敬。但一旦出兵就涉及違抗聖旨,臣違君命,子違父命,所以對於這個問題,敬王顯出了一絲猶豫。
可來的是楊如欽,這個人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巧舌如簧,引經據典地能把死人說活。
楊如欽的講法很簡單,蕭氏江山如今大難,你自己躲在後面,只靠別人為你賣命,挨刀別人去,享受自己來,別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原話當然不是如此,但意思基本相同。
敬王深以為然,憤然出軍。
果然,將士們見太子以尊貴之身身先士卒,軍心大振,而以敬王的名義節制眾將,眾將無有不從。
如此一來,軍隊內部那些本來可能發生尚未發生的諸多矛盾便在來不及顯現之前被消化在襁褓中了。接下里只需要萬眾一心,對付匈奴即可。
或者是歷史執行到此,老天覺得對天朝的玩笑已經開夠了,在陳則銘和蕭定苦苦支撐到彈盡糧絕的同時,匈奴國內發生了一件足以改變時局的大事——匈奴大單于病逝了。
立刻有人將這個訊息帶給勤王軍,敬王和楊如欽馬上意識這正是解京都之圍的最佳時機。
而在律延那裡,這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