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回應了這句話。
“那現在呢?”他平靜地說。
陳則銘被他的淡然處之逼到極度憤怒了,雖然心中一直在狂喊,不,停下來,但質問還是自己跳了出來。
“昨夜你明知道她就在太后宮中,卻讓我親手燒死了她!!是不是!!”他的聲音嘶啞,雖然拼命壓制,但依然顯了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太監早覺察不對,見他真敢發作,猛然跨上一步,指著他喝道:“大膽!竟敢跟萬歲爺這樣說話!來人啊——”
不待他說完,陳則銘猛地一把推開他,暴喝道:“——是不是?!”
皇帝微微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惱怒,他卻並沒讓這些情緒表露出來。他只是冷冷看著陳則銘,那股怒氣似乎凝固了,在兩人之間經久不散。
門外侍衛聞聲衝了進來,見狀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禁面面相覷。
皇帝覺察到那些人的目光,眉頭更緊,漸漸顯出一種攝人的氣魄,“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陳則銘跪下!”
陳則銘驟然一震,睜大了雙眼,紋絲不動。隔了片刻,才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回答我!”在皇帝不怒自威的逼視下,這短短三個字似乎已要了他全身的力氣。
皇帝冷笑起來,玩味般看了他片刻:“是。”
陳則銘的身體猛然顫抖起來,臉色刷地蒼白如紙,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個人,天下竟然有這樣理直氣壯的殘忍。
皇帝挑眉:“那又怎麼樣?”話音未落,眼前突然一暗,耳邊眾人驚呼聲起。皇帝驟然起身,還來不及退半步,喉間一緊,已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
那人猛力推著他直往前衝,皇帝驚慌之下,被迫踉蹌後退,直到兩人一起撞到了牆上。
兩人體重至少兩百餘斤,加上這衝擊之餘力,全壓在皇帝身上,痛得他眼前發黑,好半天才返過神來。
眼前陳則銘正嘶聲怒吼:“混蛋混蛋!!!”
書桌被他掀倒在地,文房四寶散落一地。又被圍了上來的侍衛踏得一塌糊塗,那張御筆親書的悼詞也踩了無數個腳印。
侍衛們舉著刀劍不斷呼喝,卻投鼠忌器又不敢動手,只能眼睜睜看著皇帝受制於人。
陳則銘仔細看了皇帝半晌,眼中漸漸透出傷痛之色,聲音低了下去:“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做了什麼,讓你這樣恨我??啊!!!”說到後面,竟然淚流滿面。
皇帝被他掐得幾乎透不過氣,掙扎著說出幾個字,都已經不成調,“你敢弒君”
這幾個字入耳,陳則銘如噬雷擊,幾乎要站立不穩,臉上怒氣漸消,下意識便要回頭,卻又心知使不得,這一口氣一散,手一鬆,卻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不說,還累了家人。
他盯著皇帝,強行壓抑住自己心緒,沒露半點驚慌之色。
手卻慢慢鬆了些。
皇帝終於順了些氣,挺腰站直,冷冷看著陳則銘。
他沒料到一向懦弱的陳則銘竟真被逼得兔子咬人,心中大是驚訝,不由微微動搖,可見陳則銘一直鎖著自己喉嚨,竟然真有弒君之意,又不由怒氣難遏。
一時間心中太亂,自己也有些捉摸不定,居然就這樣呆立著,半晌不曾開口。
陳則銘看著他,想到若是追究起來,這已經是滅九族的罪,又是慌張又是懊惱,如一腳踏空般難受,想著想著只覺絕望難當,突然將那手中力道又用重了些。
真有股衝動,乾脆就此豁了出去,掐死這個人。
皇帝呼吸一窒,太監怒喝道:“陳則銘,你陳府上下的命都不要了,還不趕緊撤手!”
陳則銘聽著這話,也不鬆開,只定定看著皇帝。
皇帝見他神色,心知到了此刻,若是不服軟些,便真把他逼得無路可退了。
他無路可退不要緊,可只怕連帶著會先拿自己墊背,他再冷血,對自己性命也還是看重的,只得強笑道:“想來愛卿也是一時悲憤,一時糊塗,於情可以理解朕不會追究。”說這話時,背上劇痛,不由萬分惱怒。
陳則銘死死看著他,似乎在驗證此話真假。靜了半晌,突然道:“萬歲當年也曾答應過楊殿帥,饒那宮女一命。”
皇帝的臉立刻僵了起來,那刻意裝出的笑容也消隱不見,惡狠狠盯著陳則銘看了半晌,伸手道:“紙筆!”太監連忙遞過筆,又弓身站在他身前,皇帝將紙鋪在他背上,飛龍走蛇一揮而就。
陳則銘接過那旨意,掐著皇帝脖子的手漸漸鬆開。臉上滿是淒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