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臣的罪過,臣不敢自辯,願意領罰!”
皇帝淡道:“朕問的是你放縱不管的理由。”
陳則銘低聲道:“臣以為,若想兵士勇猛,則必先使貪使愚。”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便是這麼跟你的兵士講的?告訴他們王宮裡有無數的珍寶可以拿?大家要勇猛上前?”
陳則銘道:“臣愚笨,只想得到這個法子。”
皇帝若有所思:“那樣的冰川難怪你們能過,人的貪慾真是可怕,是不是?”
陳則銘辯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為財不要命,打退堂鼓的也不在少數。臣暗中派了人先行出發,假扮成樸呂國使者伏在半路,待大軍趕到時,再來投降,才使得軍士們毫無疑心,全力以赴過了山脈。”
皇帝面上隱約含著笑:“這主意倒有趣得緊。”說到此又沉吟了片刻,“可人家御狀都告到朕這裡了,總不能置之不理那個,你的監軍叫什麼來著?”
陳則銘看著皇帝,不解其意。
皇帝想了想:“是叫吳過吧,無功也無過,還真是取對了名字。你明日擬個摺子上來,就說吳過監軍不力,彈劾一番,也算給了樸呂國主一個交代,他總不好再說什麼。”說著似乎是乏了,打了個哈欠,揮袖道,“下去吧。”說完返身走到床前,卻見陳則銘跪在原地,紋絲不動。
皇帝道:“陳將軍是要自薦枕蓆了?那便過來吧。”
陳則銘渾身一抖,抬頭見皇帝調笑的神情,猶豫了片刻,突然堅決道:“萬歲,臣不能擬這個摺子。”
皇帝皺眉,盯住陳則銘,面上終於現出不耐的神色。
昭華宮中近日特別的熱鬧,皇子百日宴近在眼前。
這麼小的孩子便已經喜歡出門逛了,看到新鮮的東西他會發出咯咯的笑聲,乳孃將他抱在懷中,在院子裡走動,不時用手指點他胖乎乎的小臉。小寶寶閉著眼,嘟起沒牙的嘴,順著手指的方向移動,似乎是要吸奶,然而他並沒發出哭聲,這表示他只是在玩鬧。
陳貴人靠在亭子裡,微笑看著這一幕。
她如此地全神貫注,以至於宮娥帶進一個人來,她也不曾發覺。她專心看著兒子在空中揮舞的小手,不時發出滿足的笑聲。無論什麼樣的女人生了孩子之後,她生命中一大半的天空便立刻屬於那小小的身軀了,這可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陳則銘立住,凝視她的面容。
陳貴人覺察到那可算是無理的視線,將頭轉了過來,一怔之後,她發出一聲驚訝的呼聲,站了起來。
生產僅三個月,她的身形便令人驚奇的苗條了下來,甚至仍帶著一絲少女的窈窕。
她奔到陳則銘身前站定,用一種興奮的目光貪婪打量著昔日的玩伴兼戀人,一點也不避諱。
陳則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開口,蔭蔭浮起了一個笑容:“看誰回來了——我們的大英雄!”
陳則銘“啊”了一聲:“蔭蔭!”他脫口道,帶著些許責怪的口氣,臉上有些紅了。
蔭蔭調皮地笑,此刻的她分明仍是當初那個女孩子,“宮中都傳遍了,樸呂之戰那快如閃電的勝利,太讓人神往了!”陳則銘轉往四周瞧,果然不少人在看他,於是更加尷尬。
蔭蔭轉身招手,乳孃抱著孩子走了近來。
兩人對視片刻,都從方才的興奮中脫離了出來。
須臾,蔭蔭歉意般笑了笑。陳則銘道:“恭喜了!”他想自己的笑容應該很自然,在家練習了很多遍。
蔭蔭接過兒子,將頭埋在孩子頭頸旁停留了片刻,抬起頭道:“我希望他將來能和你一樣,成為傲笑疆場的好兒郎。”陳則銘含笑不語,低頭逗弄那孩子。
那孩子臉龐雖然胖乎乎的,但眼角眉梢與皇帝已經有幾分神似,看得陳則銘心中無端地一顫。
吳過最終還是被調遣了,明升實降,除了陳則銘誰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陳則銘其實也不太明白,皇帝此舉顯而易見是為了保他,為什麼,因為這次勝利?皇帝已經不恨他了嗎?之前那麼大的惡意,就因為一次戰功全消失了?這恩賜,或者說幸運來得太快,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想自己應該高興才對,卻來不及有任何感覺。他只覺得很困惑。
但同時他是愧疚的,有人代自己受過了。
他百般周折,找到了吳過在京城的住處。吳過不是京官,出征前臨時被調入京,返京後一直住在一間客棧裡。陳則銘找到他時,他正在屋中打點行李,衣著看起來頗有些寒酸,而頭頂上店家正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