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重新鋪瓦,弄得丁當直響,口中嚷著前夜雨大漏水,弄溼了不少客官的床褥。
看著漏進來的陽光,照在那堆舊得褪色的衣物上,陳則銘只覺得心中的歉意又到達了一個高峰。
吳過在此地認識的人不多,推薦自己入京的恩師也已經道過別。見到陳則銘來,驚訝之餘也有些感激。
兩人到街上館子叫了酒菜,說來奇怪,兩人之前同行四、五個月,一直互為制肘,並不覺有此刻這麼親近。陳則銘將身上銀兩都拿出來,說是與他做盤纏,吳過死活不要。陳則銘無法,只得收回,道:“可是吳兄受我所累”
吳過搖頭:“陳兄,你是個難得的好將軍那日我見你不懼天險,冰川上行軍,就明白瞭如今朝中有你乃是大幸。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累我的人不是你,你犯不著這麼內疚。”
陳則銘聽他話中有話,大是奇怪:“吳兄,此言何意?”
吳過道:“這卻不能明說了總之陳兄,官場兇險遠勝戰場,暗箭從來比明刀更狠毒,你之後要自己小心。”說著舉杯,陳則銘見他不肯多說,也不便追問,兩人惜惜話別。
過了月餘,邊境傳來訊息,匈奴右賢王律延領兵屢犯邊境,搶劫財物,掠奪人畜,並在一次戰鬥中誘殺了邊境守軍將領,如今大軍就守在長城之外,點名要與取樸呂的陳則銘一決高下。
陳則銘聽聞訊息,上奏請戰。
皇帝不置可否,卻於當日朝後,留陳則銘御書房密談。
陳則銘立在檻內等候,看著眼前擺設一如從前,他臉色有些蒼白。
那個夜晚,雖然預先服了藥,但並不表示他忘記了其中的過程。恰巧相反,每一處的細節在他心中都異常清晰。
他曾以為自己可以遺忘,也嘗試這麼做。
在戰場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擺脫了,回京後這麼久,他也一直不去想起。
但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發生過的事情其實很難抹殺,被他刻意封存起來的那些影象鮮明地跳了出來,爭先恐後的在他眼前閃現飛舞。他甚至又有了那種胸悶欲吐的感覺,肚腹中象是有什麼在燒灼。
他有些恍惚,垂下頭,突然看到了腳旁的人影。
他幾乎是反射性地顫抖了一下,然後迅速回身,低頭跪了下來。
“萬歲!”
皇帝踏進門來,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突然攤開了手掌,手心裡放了一件東西,正幽幽閃著寒光。
律延在長城外等了很多天,他並不熱心於去攻打那條磚石砌的城堡,只是時不時的派兵在那附近騷擾一陣,看著那些驚慌失措的人奔走呼叫,他有種奇特的快感。那是勝利者才能體會的。
而事實上,他是在等那個叫陳則銘的漢人將軍出現。
匈奴右賢王其實是個非常無聊的差事,終年指揮手下的軍隊東征西戰,一刻不得閒。
掠奪,這個是戰爭的根本價值。而精於騎射擅長野戰喜愛偷襲的匈奴軍鮮有對手,於是這種在馬背上殺戮的生活千篇一律,這導致律延對自己的人生使命難免有些厭煩感。打一場沒有懸念的仗在律延看來簡直毫無意義,從內心深處來說,作為一個勇士,他渴望的只是對手,能與自己匹敵的對手。
先前有個姓楊的漢人領軍打敗了他手下的得力大將耶禾,這讓他很是興奮了一陣,於是接下來連雲堡的守衛戰中他便親身上陣了。
那是個總帶著微笑的青年人,陣前對話時也不失禮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律延對這個人很有好感。
他對有才華的人一向很有興趣。
但名為楊梁的男子婉言謝絕了他勸降的好意。
律延非常鬱悶自己不得不殺掉這樣一個傑出的人。
那並不算太難,楊梁帶來的兵很多,但太多的話,糧草供給便成了大問題,律延第一步便是派人去燒糧草。楊梁預料到了這點,將他的攻擊阻了回來。
律延知道那確實是個聰明的年輕人,這樣才有意思。
楊梁將他堵在連雲堡內,連雲堡後面是一望無際的冰川,冰川之後是樸呂國及西域諸國。其實按地理上來說匈奴與樸呂國也相鄰,但它們中間隔著萬丈高崖,別說人了,鳥也飛不過去。
楊梁的打算是把他困死,拖到他彈盡糧絕,再兵不血刃,拿下連雲堡。
這應該說算個不錯的主意。
但楊梁所不知道的是,匈奴與樸呂國有一條橫架在懸崖上的秘密通道,那是一條繩橋,位置非常隱秘,就因為有了它,本來隔著萬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