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要潛心理佛。”
陳則銘見他終於說到正題,也斂了笑容看他。靜了半晌,搖一搖頭。
杜進澹見他表態,大是欣慰,鬆了口氣:“老夫同感。”
兩人都沉默一番,對視一眼。
此人不死,終有一天會成大患。
這句話兩人都無須說出口,那個人的能力他們親身體驗了多年。現在雖然是新政新君已經定,可對方多年執政,根基頗深,一時之間要肅清得一乾二淨那是不可能的。
陳則銘收回目光,暗道我關他一輩子,我若要死了,便先一劍刺死他。
如此想痛快是痛快,可他自己也明白這話幼稚得很,實在不該是他這個年齡這個地位的人該說的,於是他只能沉默。
杜進澹低聲道:“放虎容易擒虎難,王爺想過自己的親人嗎?”這話卻與楊如欽之前說的如出一轍,陳則銘緩緩抬眼,只盯著他不開口。
杜進澹悠然道:“若被他翻盤,死的卻不是我們兩個,也不是我們兩家。那會是”他微微嘆息一聲,“很多很多人”
見陳則銘依舊面無表情,杜進澹低聲喃喃,加了一句。
“記得後宮那場大火嗎?”
此刻的蕭定正在翻看那本御賜的佛經。
剛端來的佛龕放在廂房中,韓有忠正忙著打掃,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可蕭定還是看得極其認真。
他一字一字地壓過去,似乎在咀嚼。
哪怕韓有忠也不知道,其實這些東西蕭定毫無興趣,他從十五歲那年開始就再不信佛了。
佛也許是有的,但從來沒眷顧過他,更何況此刻自己身上手上的血早是抹也抹不去,數也數不清了。
毫無孽障的當年,佛都不理會,今天滿手血債了,難道佛反會憐憫你嗎。
這樣懦弱的想法,他嗤之以鼻。
可他還是不得不裝出虔誠的樣子。
外面那麼多雙眼看著他,看著他演戲,他不做得真一點,怎麼保命。
權勢之爭就是如此,失勢了就是卑賤如土,哪怕你曾經是天之驕子,曾經舉手投足間能斷萬人性命。
你輸了。
他告訴自己,別反抗,沉下心,哪怕踏上來的人更多。
哪怕那個人是你最看不起的人。
徹底認輸,讓所有人都覺得你是一敗塗地心如死灰了。
這樣才能保全性命,才有機會
有機會將那個人再狠狠踩下去。
陳則銘看了看杜進澹,又避開對方般,視線遊離了片刻,“可此刻殺他,難免動盪。”
杜進澹笑起來,胸有成竹:“王爺在這裡,數十萬黑甲軍,什麼樣的動盪壓不住?”想一想,又添道,“若是按兵不動,將來的動盪卻遠不止如此。”
陳則銘沉默。
半晌,他勉強開口:“暗殺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有悖武德,不是習武者該做的事情,我不會做,我的手下也不會。”
杜進澹點頭:“王爺不阻擋就行了,這樣的事情自然有該做的人做,何需我們動手”說完似乎想到什麼,又跟了一句,“聽說王爺的黑袍軍將靜華宮守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這樣的嚴密真是讓人歎服啊。”他捏著鬍鬚,呵呵直樂。
陳則銘沉鬱看著他,神情恍惚,全無笑意。
那次見面後,蕭謹對陳則銘越來越感興趣,忍不住屢次以商議政事為名將他叫入宮。
一方面他是覺察了陳則銘的本性遠非外表所見的那樣強硬冷漠,反而內斂沉穩,頗好相處,另一方面,哪怕做傀儡,在朝中孤立無援的他也需要一個強大的靠山,才能做得安穩。
眾人很快發覺了蕭謹的寵愛,陳府前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的情形便更加地常見。
陳則銘看到新主無意中對自己流露出的依賴,也有些詫異。按說自己也沒做什麼,為什麼便得到了蕭謹的信任呢,他無法理解這少年的想法。
他早已經習慣了蕭定那種陰鬱如鐵石、從無回應的君主,這種如小動物般、稍做姿態他便全心託付了的,實在是讓他有些不解。
這樣喜怒形容皆擺在臉上,怎麼做皇帝?怎麼駕御臣下?
他暗中搖頭,但也還是不忍心刺傷這樣的好感。
十五歲。
他想起當年楊梁說過的故事,那裡的蕭定,也有過幸福的少年時光。
同樣是十五歲,同樣是在深宮,也許面前這個怯弱的孩子能走上完全不同的路,做一個仁厚的君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