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坐了小半個時辰,已經是小姐的極限,她需要好好休養。
“香菊,我如果撐不住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的。”
女子放下茶盅,輕聲對侍女說道,臉色卻實在不怎麼好看,精深明顯不濟。她之所以還能坐在這兒,完全是靠毅力支撐著。注視著自己微微發顫的雙手,她忍不住苦笑——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無能了?不過她也不是不知足的人,能夠留著一條命,已經是萬幸。
“雲姑娘,不如到客房休息一下”
說話之人正是採花回來的花逢春,她對眼前這位病美人很有好感,留心到客人狀態不好,嗔怒地瞪了自家夫君一眼,體貼地道。她這位夫君一但談及學問,就會忘乎所以,根本就不會注意人家姑娘身體是否不適。
“謝謝柳夫人好意,我沒事。”
女子啟唇輕笑,故作無事地擺擺手,雖然真的很想躺到床上去,但她此行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先生,聽聞你打算和諸多學子一起進萬言書?”
終於還是跳到了敏感的話題上,但她仍舊笑得一臉雲淡風輕,倒像是無意提及此事。只是那流轉的眼波之中,卻漾著一分在意。
“是啊,皇上此舉實在是有違祖制,更何況他現在根本沒有子嗣,這必將為陽國埋下隱患。”
柳半夏不自覺皺起眉頭,他實在想不通皇上為何有如此做法,這幾年這位少年天子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裡,不失為難得的賢君。只是這遣散後宮,責打眾臣,活脫脫就是換了一個人
“所謂祖制律例都是人定的,先生以為太學的改革制度如何?若是皇上固守陳規,恐怕先生也不可能在這兒安逸地研究學問。”
“這”
柳半夏無言,突然明白眼前女子恐怕是有備而來,而且是為了萬言書的事情。只是,之前兩人相談甚歡,如今對她貌似“別有用心”的做法,居然無法介懷。她說的不錯,如果按照規矩,依著自己的年紀,想要在太學館佔有一席之地是不可能的。
“聽說先生有一個堂姐一個妹妹都進了宮,一個被先皇打入了冷宮,另一個已經瘋癲,可有此事?”
不疾不徐的語調,有著女子少有的鎮定,看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犀利。柳半夏心頭劇震,他素來和堂姐感情要好,知道她被打入冷宮心中不知幾次替她不平。後來唯一的妹妹再不認得他,本是活潑美麗的人兒卻在短短半年發生如此鉅變——後宮爭鬥古來有之,可是一但涉及自己在乎的人,便也覺得那些女子可悲可憐可恨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半夏才從悲傷中回神,他發現自己當初堅定的意識已經開始動搖。這後宮確實是女子的墳墓,多少鮮活的生命成了毫無感情的行屍走肉?
“可是,遣散后妃前所未有,皇上又無所出”
糾結來糾結去,還是這個問題,柳半夏最擔憂的莫過於紛爭再起,民不聊生。
“先生說這樣的話,若是皇上聽到也會失望吧!見識過他種種出色的政績之後,你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自己的君主?他既然有此決定,恐怕早有了解決的方法”
說到最後,她開始大口喘氣,顯然是情緒太過激動所引起。不顧身後丫鬟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柳半夏,不容他有一絲躲避。
“”
柳半夏無言,心中甚至有些慚愧,他一直稱讚當今皇上是有史以來最寬仁的聖君,如今經雲姑娘這麼一說,自己竟是從未相信過他,這算是不忠麼?
“我言盡於此,希望先生好好想一想。若是真的上萬言書,到時候也是兩敗俱傷,終是要削弱陽國的力量”
“雲姑娘果然厲害,連我也被你給說動了。只是,這件事卻已經無法挽回。”
柳半夏沉重地開口,看向女子的目光頗有些複雜,心中已經開始後悔,但結局早已經註定。
“難道,先生已經呈上了萬言書?”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饒是坐在椅子上仍然虛不受力,像是隨時都會昏倒。天意如此,她晚了一步,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小姐,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你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一條命就完了。
香菊攙扶著自家小姐走出太學館,憂心忡忡地勸告,以小姐的身子,不管是勞心還是勞力都不成。然而她也不能說什麼當初,在小姐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叫著那個人的名字。
“回去不要告訴滄瀾,不然我又要被唸到臭頭”
想起那總是在她身邊嘮叨個不停的女子,紅唇微微翹起,別人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