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我寫完以上的東西后,卷好紙張,塞到附近一個櫃子的後面,那裡我可以夠得著,但從任何一個角度都看不見。這時,我感到更為徹骨的寒氣,無風似又有風吹拂過來。我抬起頭,看到桌子另一頭站著一個古怪的身影,離我有十英尺遠。
他穿著我在石棺裡看到的紅紫相間的華服,昨晚的他我依稀記得,不過眼前的他更加龐大,更加強壯。我默默地等著,看看他是不是馬上攻擊我——他記得我試圖要拿他的短劍嗎?可他只是微側一下腦袋,像是打招呼。“我看您已經開始工作了。您肯定會有問題要問我。首先,讓我們吃早餐,然後談談我的收藏。”在陰暗的大廳裡,我又看到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和飲料,包括一杯熱茶。
“現在,”他說。“我們到處看看吧。”——他碰了碰一個卷軸的邊緣——“這些偉大的書是為蘇丹寫的,講述他廣闊的國土,穆罕默德的歷史,願他在地獄裡爛掉。我想親自找到那個歷史學家,不過還沒找到,他就死了。您懂阿拉伯語嗎?”
“一點點,”我承認道。
“啊,”他似乎很開心。“我坐牢時有機會學習他們的語言和寫作。您瞭解我和他們的不解之緣?”
我點點頭,努力不去看他。
“是的,我父親把我留給穆罕默德的父親當人質,立誓不對帝國發動戰爭。想想,德拉庫拉成了異教徒手裡的典當物。就在那時,我發誓要創造歷史。”他兇狠的語氣令我不由自主地瞟了他一眼,我看到他臉上可怕的光芒和仇恨。“我贏了,他們全不在了。蘇丹非常怕我,他成立了一個騎士團來追殺我。他們人數越來越少,地位低下,不值一提,而我的僕從在世界各地成倍地增加。”
他領著我從一個書架走到另一個書架,指點著各種珍品。我對他分類的猜測是對的。這裡的大櫃子裝滿了關於酷刑的書,還有一些文藝復興時期的冊子裡包括刑具的木刻畫,其他的有人體示意圖。
德拉庫拉停在一個大書架面前,愛撫地把手放在上面。“這個我尤其感興趣,這是關於我的傳記。”每一本書多少都與他的生活有關,作者是拜占庭和土耳其的歷史學家——有些是非常稀有的原版書,記載了他的罪行。
“這您也會特別有興趣的,”他說。“這些書說的是您的世紀,二十世紀,一個不錯的世紀——我憧憬著它剩下的日子。在我那個時代,國王要消滅製造麻煩的人,一次只能幹掉一個。你們的速度快極了。”他禮貌地向我鞠了一躬,以示祝賀。
終於,他請我回到火邊,我發現手邊又多了熱氣騰騰的茶水。“您已經享受了我在這裡儘可能為您提供的款待,也知道我對您的才華抱有極大的信任。您將享受到長生不老,能做到這樣的人寥寥無幾。您可以自由翻閱這裡的圖書資料,它們絕對是世界上最棒的。在任何其他地方都無法看到的奇典異籍向您開放,所有這些都是您的。”他停下來,我注視著他的臉,無法移開目光。他凝視著火光。“以您毫不妥協的誠實,您可以看清歷史的教訓,”他說。“歷史告訴我們,人性是邪惡的,一點沒錯。善無法達到完美的境界,而惡卻可以。為什麼不利用您偉大的頭腦為可完美的東西服務?我的朋友,我請求您自願加入我的研究。您將擁有每個歷史學家都想要的,那就是對您而言,歷史將成為現實。我們將用鮮血洗淨我們的心靈。”
他潮水一般的目光全都傾瀉到我身上,我集一生中所有的愛,儘可能堅定地說出這兩個字:“絕不。”
他神情激動,臉色蒼白,鼻孔和嘴唇在抽搐。“您肯定會死在這裡,羅西教授,當然您會以新的生命形式走出這裡。為什麼不在這件事上做出抉擇呢?”
“不,”我說得儘可能輕聲。
他威脅地站在那裡,笑了。“那麼您將違心地為我工作,”他說。一團黑暗在我眼前匯聚,我在心裡堅持著那一點點——什麼?我的面板感到刺痛,眼前冒出星星,在屋裡的牆上閃爍。他走得更近了,我看到了那張沒有遮掩的臉,太可怕了,我已記不清是什麼——雖然我試過。有很長時間我不省人事。
我在石棺裡醒過來,一片黑暗,這次我很虛弱,比上次虛弱得多,脖子上的傷口滲出血來,我努力移動身子,顫抖著爬出我的牢籠。在殘餘的燭光下,我看到德拉庫拉又睡在他的大棺裡,我肝膽俱寒地轉過身去,蹲在火邊,試著去吃我在那裡發現的食物。
現在我只有一個目標——不,兩個目標:儘可能出汙泥而不染地死去,希望這樣將來變成吸血鬼時作惡能少一些;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