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抱拳,“多謝。”
蕭何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門,“多年之前我曾救過韓信,現在,是該收回這條命的時候了。”
樊噲心裡一緊,“蕭何,韓信他”
“他必須死。”蕭何一腳在房外,一腳在房內,回頭看了樊噲一眼,“傳言中,是他汙衊我中飽私囊。連你都不信,皇上卻信了。韓信若不死,死的就會是我。”
樊噲無話可說。無論是韓信,還是蕭何,他都不願意親眼看著他們死去,可是,兩人之中,一個志在朝野,一個志在愛情,沒有一個人會願意離開。
椒房殿。
劉邦盯著海遙,“禮官已選出黃道吉日,冊封大典定於下月十五。”
海遙拿起放在案几邊的長簪,把剛放下的長髮重新攏上,“臣妾代盈兒謝皇上的恩典。”
劉邦眉微蹙道:“海遙,這裡只有你我,不必拘禮。”
海遙眉目沉靜,淡淡一笑,“臣妾不敢。”
劉邦凝視著她,突然之間覺得心裡很是難受,她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讓他的心很疼。他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海遙,我知道你心裡委屈,知道你怨恨我。可是,我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煎熬著。”
海遙狠狠推開他,嘴角噙著一絲譏嘲的冷笑,“皇上的煎熬恐怕想殺的人沒有殺成,不想殺的卻意外被殺了吧。”
劉邦滿心悲涼,“我是精通權謀的一國之君,我應該無情,應該冷血,可我卻有無法割捨的牽絆。”
海遙不為所動。
見默不作聲的她神情中透著倔犟,劉邦無奈苦笑,盯著她道:“當所有的人證、物證攤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知道,是我割棄這份牽絆的時候了。我既期盼又矛盾,同時倍受煎熬。那種感覺就像生生把你的心割走一半似的。你不懂那種感覺。”
海遙眼眸低垂,陷入沉思。
劉邦笑容越發苦澀,“以後,我不想再有煎熬,但也不希望再受人脅迫。你若還想讓他們好好活著,就遠離他們。”
不想再有煎熬,意思就是他會全心全意地護衛他們母子的安全。這是大漢天子對她的承諾,可海遙依舊沉默著,既不謝恩,也不應答。
劉邦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緒,但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沉默以對。無奈之下,他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銀輝下,一個白袍青年自宮牆上飄然落下,看一眼劉邦遠去的方向,望向皇后寢宮樹影婆娑的紗窗。
海遙站在窗前,微微仰頭望著空中明月,她怎麼不懂劉邦所說的煎熬,剛回櫟陽皇宮時,她每天都這麼煎熬著。現在的她對他已經完全沒有感情,所以,她不再煎熬,不再悲痛,也不再絕望。因而,入主椒房殿,成為一國之後,她只代盈兒謝恩。
白袍青年站在月色下,痴痴地望著發呆的海遙。
微風輕拂,幾片落葉悠然落下。視線下移的海遙終於看到白袍青年,她心裡一驚,慌忙探出身子四下打量一番,確定無人後才壓低聲音問:“你究竟是誰?”
白袍少年慢慢走來,站在窗前,悲傷地凝視著海遙,“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要成為大漢天子的皇后了。”
“你是項羽什麼人?”他的眼睛活脫脫就是項羽的,這一剎那,眼淚湧進了海遙的眼眶,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撫摸他那雙眼睛,“他真的死了嗎?”
白袍青年任由海遙的手伸到自己臉上,與她無聲凝視,“他死或不死與你有什麼相干?”
海遙眼眶裡的淚滾滾而落,極力壓低聲音慟哭起來,“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他若在,我必窮畢生之力補償於他。”
白袍青年如被雷擊,身子搖晃一下,“你只想補償他?”
海遙淚眼悽迷,“你是他什麼人?”
白袍青年目光空洞,“我如果就是他呢?”
海遙先愣了一下,然後探起身子,雙手捧著他的臉,仔仔細細撫摸著、查探著,看他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之類的易容之物。
臉上游走的指腹微微顫抖著,白袍青年不禁心潮起伏,有把她拉入懷裡好好**的衝動,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因而,他靜靜地盯著她的臉,“你想怎麼補償他?”
他臉上的每一寸面板她都不放過,等滿心的希望變成絕望,海遙呆呆地望著他,淚洶湧而出,“你不是他。”
“你想怎麼補償他?”
“你不是他!”海遙邊喃喃自語邊慢慢轉身,步子虛浮地走向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