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總體佈局呈長方形,面積比長樂宮略小,但更宏偉壯麗。兩座宮殿群落成之際,蕭何奏請御駕前去觀看。
劉邦帶著眾位夫人和朝臣從櫟陽趕赴咸陽,先進未央宮。未央宮內有殿堂四十餘屋,還有六座小山和多處水池,大小門戶近百,與長樂宮之間建有閣道相通。殿宇高敞,尤以前殿最為豪華壯麗。武庫、太倉,分建殿旁,氣象巍峨。
劉邦巡視一番後,嫌宮室過於壯麗豪華,於眾臣前責備蕭何道:“朕之所以起義,原為救民,現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民窮財盡,怎可將宮殿造得如此奢華?”
幾個月前,櫟陽流言四起,說國庫空虛於上,百姓貧餓於下,丞相蕭何卻利用修建皇城之便中飽私囊。因而,劉邦厲聲一問,群臣皆為蕭何捏一把冷汗。
蕭何遠離櫟陽,根本不知坊間有這種流言,見劉邦責怪,不慌不忙地道:“正是因為天下初定,才好藉機多徵發些人和物來營建宮室,況且天子以四海為家,宮室壯麗才能彰顯威嚴。一次成形,也免得子孫後代再來重建。”
劉邦靜靜地盯著蕭何,很久才收回目光,指著未央宮的四周,“此處可添築城垣,作為京邑,以後,咸陽就改為長安吧。”
蕭何頷首應下:“諾。”
劉邦走向通往長樂宮的閣道,“未央宮可作為君臣朝會之地。朕居長樂宮宣德殿,海遙居椒房殿,戚姬居長亭殿,管姬居廣陽殿,薄姬居大夏殿,項姬居臨華殿”
椒房殿是劉邦親自為皇后殿取的名字。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因而,聽到海遙入主椒房殿後,群臣敬畏的目光悄然投向她。戚夫人當即淚流滿面。唯有當事人海遙沒有聽見般,面無表情地默然緩行。
蕭何悄然落後兩步,輕扯樊噲衣袖,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樊噲將聲音壓得極低,“晚上再告訴你。”
蕭何點點頭後疾走幾步,跟在劉邦身後。
長樂宮比未央宮規模更大,在未央宮逛了三個時辰,君臣早已疲憊不堪。蕭何引領大家走到長樂宮前殿西側的長信宮。這裡早已備下了宮宴。
吃著山珍海味,喝著瓊漿玉液,群臣直嘆蕭何好享受。
劉邦默默地聽著群臣七嘴八舌的議論,忽然把樽中醇香的美酒一飲而盡,神情看似平靜地盯著蕭何,“秦治嚴苛,百姓苦不堪言,實在無法生活下去,朕才帶領你等揭竿而起。現四海雖定,民心還不穩。朕唯有勵精圖治,開創一個休養生息、發展經濟的低稅率時代,百姓才能過上安定富足的日子。蕭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隨我一路征戰,理應體會更深。”
蕭何聽得一身冷汗,終於覺察出了異樣。無論是這一席話,還是未央宮裡的那些責備,劉邦都有深意。
月過中天,萬籟俱靜。
蕭何把手中酒樽狠狠地擲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震得樊噲心裡一個激靈,“蕭何,現在的皇上已非當年的沛公。這些傳言明明就是有人惡意散播,可皇上還是信了。為什麼?你想過沒有?”
蕭何來回踱著步子,“飛鳥盡,良弓藏?”
樊噲平靜地點點頭。
蕭何雖知這就是事實,可心裡還是有些不甘,“可是,我們並沒有”
樊噲並未等蕭何說完,“一個連自己深愛的女人都能捨棄的人,還有什麼不能捨棄的。他心裡明明清楚劉盈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卻逼著海遙滴血認親。他明明知道海遙絕不可能是殺害那三個女人的兇手,卻任由張良歪曲事實。他明明不想殺呂雉,卻親自下旨誅其一族。蕭何,你仔細想想,這是為什麼?”
蕭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在逼迫自己,他要親手毀掉自己心中牽掛的人?”
樊噲苦苦一笑,“我和周勃揣摩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答案,後被韓信一語道破,還不敢相信。可一件事一件事地發生,驗證了韓信猜測的正確性。皇上確實是逼著自己,親手毀了心中牽掛的人。蕭何,一個能這麼折磨自己的人,註定會成為一個無情的帝王,生殺予奪,唯他獨尊。”
蕭何深思許久,“樊噲,假若有一天,皇上命你來殺我,你會怎麼選擇?”
“我會帶著紫末母子離開。遠離漢室疆域,穿過匈奴,繼續往西去。聽說那邊生活著另外一個民族。”樊噲苦澀一笑,“到了不能選擇時,這就是我唯一的選擇。”
蕭何盯著樊噲,“那不是我想過的日子。我志在朝野,所以,我必須有所選擇。樊噲,若我們真到了必須兵戎相見的時候,我會放你一條生路,會讓你帶著妻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