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書生把手中酒壺重重地放到案几上,還未及開口,坐在門口的兩個苦力中方臉大耳的苦力大笑著介面:“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就是磨嘰,連我們粗人都知道的道理你們卻不明白,茶鋪子說書先生大多都講過,一夜白髮的伍子胥,被勾踐嫉才疑反的文種,屢挫匈奴、一役斬敵十餘萬的李牧還有助胡亥小兒登上王位的李斯,他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青衫書生被搶白,臉色大怒。
黑袍書生卻聽得頻頻點頭,鄭重其事朝方臉苦力舉起酒樽,“兄臺說得不錯。”
方臉苦力搖頭喟嘆,“今日殺張良,明日斬韓信,殺光了斬盡了,這大漢的江山啊就結結實實姓劉了。只是可憐了陪葬的三族啊,數千人,身首異處,血流成河。”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酒館一下子沸騰起來,群情激昂,口伐大漢天子劉邦的陰狠冷酷。
酒館老闆慌忙關上房門,抱拳苦求酒客:“小老兒上有高堂下有稚子要撫養,今日的酒錢免了,你們出去再說吧。”
項羽率先起身,走到櫃檯前掏出幾銖幣,“再打兩壺。”
老闆麻利地打好,躬身開啟房門,“小老兒謝過公子。”送項羽出門。
項羽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激起民憤引發兵變,他斷送的江山要親手奪回來,告慰叔父、亞父、離昧、龍且和那些為了西楚而死去的亡靈們。
不知是因為距離目標近了一步,還是因為肚中的劣酒起了作用,項羽感覺胸口一片暖意,步履輕鬆地拐出衚衕,朝東走去。走到皇宮東方一座不起眼的民宅,他推開柴門正要進去,一股寒冷的空氣迎面襲來,猝不及防間倉皇應對的項羽被削掉幾綹頭髮。拔出佩劍的同時他心思急轉,武功如此之高,對手究竟是誰?
一位鬚眉白髮的老者跨出院門,凝神盯著項羽,“你就是被宣明改頭換面的小夥子?”
老者雖與東園公唐宣明一樣打扮,麻布衣袍,赤腳草鞋,但不同的是,這老者面容冷肅雙目深邃,讓人望而生畏,老者手中捏著自房簷下取下的冰溜子,顯然,剛才攻擊項羽的武器正是它。
項羽卸下心中警惕,謙恭地朝老者抱拳行禮,“晚輩項羽參見甪里先生。”
商山四皓中,東園公擅藥石,能妙手回春。甪里先生擅武術,武功已臻化境。夏黃公擅長兵法,所著《太公兵法》為世人稱頌。綺裡季吳實擅觀星象,能預知未來運勢。
甪里先生周術打量了項羽幾眼,白眉微皺回身叫東園公唐宣明:“宣明,他果真是西楚霸王項羽?瞧模樣像一個落寞書生。”
東園公唐宣明立在廊簷下,笑呵呵地道:“你們進房再說不遲。”
周術與項羽一前一後跨進院子,東園公眼尖地瞧見項羽手裡的酒壺,老人家一把奪過去,拔開酒塞聞了一下,失望地撇撇嘴道:“工藝粗糙,選料一般,聞之刺鼻,味道不綿、不甜、不醇、不甘,飲之上頭,劣酒中的極品,飲者必醉必傷,多者必死必亡。”
綺裡季吳實盯著項羽的額中,看了好一陣子反駁東園公:“宣明,他的命還長著呢!沒這麼容易死。”
五人走進房,待四皓坐定,項羽望向東園公,開門見山地問:“四皓一齊出山,可是因為我?”
東園公把酒壺隨意地扔在案几上,“數十年來四方混戰,百姓深受其苦。現在漢室初定,劉邦以儒家無為之道治理天下,雖不見得是最正確的,但卻是最適宜天下局勢的。小子,收手吧!讓百姓們過幾天安穩日子吧!”
項羽沉默不語。殫精竭慮地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想也不能輕易放手。
甪里先生周術盯著項羽,“欲成大事者,至親也可殺。年輕人,你能做到嗎?”
項羽冷靜地盯著案几上的那壺酒,半晌抬起頭,目光與周術相觸後落在唐宣明身上,“事事都非絕對”
一向慈眉善目的東園公冷冷地打斷項羽的話,“如果你必須要在江山和椒房殿裡的那位姑娘中間做出選擇,你會怎麼選?”
項羽的臉色在剎那間劇變,一時間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選擇,他活著的一切意義都在於海遙,沒有她,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奪取江山與擁有她並不矛盾。”
周術開口:“年輕人,做人要懂得取捨,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劉邦能犧牲任何人,你能嗎?”
東園公介面:“老夫與那姑娘見過幾次面,覺得那姑娘並不喜歡皇宮裡的生活。小子,周術沒有誇張,欲成大事者,至親也可殺。一個成功的帝王,可以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