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初成人形,心性還不穩,大喜大悲的發洩最易走火入魔。為了無聲無息地把這份怨氣撥回去,莫愁也只好虛張聲勢地瞪了瞪眼睛。
過了許久,廣寒才明白眼前人並不打算收著自己滿肚子的憤懣,只好靜靜地走過來,俯身抱起一灘泥水一般的莫愁,無奈又沒好氣地嗔道,“怎麼這般重。”
莫愁虛靠在廣寒的胸膛裡,闔眼養起精神來。一來失血過多真的看東西重影,二來她也真見不得廣寒臉上那失落的神色。
由愛慕關切生出來的患得患失,歷來都是一株食人心性的嗜血花,人如此,妖也難免俗。莫愁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快刀斬亂麻,收拾了現在亂哄哄的局面之後就趕緊捲鋪蓋走人吧,早早了斷了這些牽絆。
於己於人,都是百利無一害。
莫愁一覺睡到了傍晚黃昏時分,傷得太重依然渾身無力,可眼睛已經能看清東西了,廣寒正像一隻受傷了的小獸一般縮在角落裡舔舐著傷口,配著那張俊俏的少年臉,委屈得近乎動人。
桌上一個盤子扣在一個碗上,隱約可以從縫隙間漏出一絲水汽來,如果沒猜錯,是一碗麵。
“怎麼不叫我起來?”莫愁一說話,才發現真是太虛弱了,聲音竟飄得自己都快聽不到了。可廣寒卻激靈一下,趕緊扶莫愁坐起來,把一碗熱騰騰的麵條端了過來。
廣寒是個絕對不食人間煙火的,偏偏廚藝了得。火候,滋味,樣樣拿捏得恰到好處。莫愁低頭,近乎不可聞地呢喃道,“謝謝。”
廣寒乾巴巴一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輕聲道,“快吃吧,一會涼了。我還做了一碗給西屋的阮姑娘。你也是真行,把人家攏回家裡了也不管,倒頭就知道睡。”
莫愁一激靈,要不是廣寒說,她都忘了阮語在府裡的事了。
剛吃了沒兩口,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莫愁方想起來今晚前院有家宴。她趕緊推了廣寒一把,小妖精氣鼓鼓地隱了身形。
“妹妹,我方便進來麼?”
來人是致堯。
“進來吧二哥。”
倉促間忘了自己還端著一碗熱湯麵,二人四目相對皆是一怔,半晌致堯才奇怪地說,“怎麼忘了今晚有家宴,還自己煮起面來了呢?你身子好了麼,還能生火做飯?”
“下午餓了,就做了碗麵吃。”
致堯伸手去搶碗筷,“別吃了,我吩咐廚房做了許多你愛吃的。”
一陣罡風呼啦一下吹開了窗戶,惹得窗欞瑟瑟直顫。莫愁趕緊奪回了那碗麵,扯著嗓子喊道,“哥,做都做了,不吃浪費了,我吃完就和你去。”
致堯一時間覺得妹子怕不是瘋了,吃麵就吃麵唄,喊什麼。
直到一碗麵下肚,冷颼颼的邪風才在身側消失。莫愁突然覺得聖人說得也不對,什麼女子小人,明明是小妖最難養也。
裘家也是景陽城裡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了,可許是與西洋人和胡人打交道打得多了,家風不似謝家那般刻板,甚是開化。既是團圓飯,一家人圍坐一桌,除了兩三個伺候的丫鬟留著,剩下的婆子丫頭也可以各自去廊下的席上找位置吃起來,全府上下熱鬧非凡。
莫愁不敢把受傷的事讓裘氏夫婦知道,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乖巧地坐在桌前。
丫鬟不疾不徐地按位端來小盤,每個小盤各自盛著一隻飽滿的閘蟹。大夫人經過一整日的休整,早也恢復了往日的端莊慈愛,她輕輕握了握莫愁的手道,“這是你大哥哥特地著人從江南運回來的閘蟹,是咱們這北方城市沒有的。膏滿肉肥,特別鮮美,你快常常。”
全家都沒動筷,莫愁肯定也不敢動,她緊緊盯著這江南水系特產的閘蟹,恍惚起來,算來也有十幾世沒託生在南方了。如今的景陽城裡,雖只是中秋時節,卻早已罡風獵獵了。
格外怕冷的莫愁不禁懷念起許多世之前,亦是中秋時分,不同的是秋水連連,樓臺歌榭,丹桂飄香。
為什麼託生得一世比一世往北?下輩子不會要去塞北草原了吧。
大夫人見莫愁愣神,以為這苦命孩子一定是沒吃過閘蟹,又多愁善感地泛起一陣心疼來,不自覺又握了握莫愁的手。
莫愁手上一吃緊,也醒過神來,趕緊笑道,“這麼遠的路途,螃蟹不會死麼?”
裘致遠道,“妹妹不知,如今漕運發達,南北貨物交流暢通許多。要說利國利民啊,頭等要務就是治理好水系啊。”
興許是最近和水正教那群瘋子周旋得過於敏感了,一聽到“治理水系”,莫愁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