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繡一怔,伸手拂開紙灰,卻見灰燼裡一樣東西泛著微光,正是那畫上的鹿蜀,原來這一大張宣紙,空白的地方全都燒光了,偏知白畫的地方絲毫無損,如今那寸把長的小鹿蜀安然無恙地躺在紙灰裡,比用剪子剪下來的還齊整。文繡不由得破涕為笑,連忙捧在手心裡:“可嚇死奴婢了!”
知白嗤笑:“借靈畫出來的物件,豈是普通燭火能燒得掉的?”
文繡緊緊捧著那薄薄的小紙片,聞言忙問道:“既是燒不掉,又如何燒烙到身上呢?”
知白又打了個呵欠,他是真累了,不怎麼願意再跟文繡說話,隨口道:“所謂燒烙,並非真用火燒,而是刺膚出血將紙貼上去,其靈入體,痛如燒烙。燒者,血燃也;烙者,深入皮肉也。”伸出手來,“給我罷,明日見了陛下給他佩在身上便是。”
文繡哪裡能給他,緊緊捧住了道:“這小小一張紙片,陛下也無法佩戴,不如奴婢去繡個香囊,將這紙片裝在其中,也方便陛下攜帶,國師看如何?”
知白一想也是,遂點了點頭,轉頭撲到床上去睡了。文繡緊捧著這紙片退出內殿,只見天邊已然透出一線魚肚白,正如她的心一般,也看到了光明的前程
新年第一日,照例是百官朝賀,外命婦們也要入宮向太后和皇后朝賀,宮內宮外都忙得不亦樂乎。今年不同往年,皇上去前朝接受朝賀,連國師也帶去了,一時間這後宮裡,只剩下賢妃與文充容是沒事做的。
賢妃也就罷了,位份既高,皇上也時常往宮裡去的,就是後頭選了秀,新進來的秀女也沒有進宮就封妃的道理,眼見著至少三五年是不必愁什麼的,倘若再能生下一子半女,就更不必擔憂了。倒是文充容,由昭容而充容,內裡的事兒宮人皆知,明白是失了寵的,除非是時來運轉鹹魚大翻身,否則新進的秀女們一到,只怕就沒她什麼事了。宮裡這些人個個眼尖得很,故而這一個新年,文充容那宮裡是最冷清的。
“這茶水都涼了,大冷天的你上這個冷茶,是想凍死我還是怎麼著!”文充容劈手將一個茶盅擲到小宮人臉上,尖聲斥罵。
小宮人跪在地上直哭。做主子的不受寵,下人更是沒臉。文充容這宮殿本來就偏僻,要用熱水還得到隔了兩三條夾道的地方去提,縱然那水是滾燙的,提回來也要涼些,更何況燒熱水的宮人也捧高踩低,給她的都是滾過了要放涼的水,等提回來沏了茶,不涼才怪呢。
“充容這是怎麼了?新年頭一日,各宮都張燈結綵圖個吉利,充容怎麼倒打罵起自己的宮人來了,也不怕晦氣?”文繡笑吟吟地打簾子進來,手裡捧了個小香袋兒,聲音溫軟,話裡卻帶刺。
新年為圖吉利,別說大年初一了,就是正月裡都不大打罵宮女,就是怕宮女們哭哭啼啼的衝了喜氣,似文充容這樣又罵又砸的,別說自己宮裡的喜氣要被衝了,就連整個皇宮都覺得不吉利。文充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一時氣急了也就顧不上,橫豎在自己宮裡,想來也沒人敢報給皇后或太后知道。沒想到文繡這時候跑了來,還這般語帶諷刺,文充容的氣都憋了好幾天了,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一抬眉毛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文繡姑娘,今兒國師在前殿呢,文繡姑娘怎不跟著去,好歹也能見皇上一面。”
文繡含笑道:“皇上那日來觀星臺就說了,前頭有文武官員們呢,不叫奴婢過去。”文充容是想說她被貶到了觀星臺去?真是笑話,在觀星臺能見到皇上的時候,不比她這冷宮裡多得多了!
文充容氣得紅了眼,咬牙冷笑道:“既這麼著,文繡姑娘該在觀星臺老實待著才是,到本宮這裡來做什麼?”
文繡含笑將香囊送上:“這裡頭是奴婢央著國師寫的福字,送來給各宮娘娘們佩戴。賢妃娘娘那裡已經送過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還要等朝賀完了才好送過去,就先來了充容這裡。這香囊是奴婢的手藝,因是才趕出來的,充容別嫌粗陋才好。”
這分明是說給文充容的就是個拿來湊合事的,文充容積攢了幾天的怒氣衝頭而上,不假思索地抓起手邊的茶碟就擲了出去,文繡一躲,那茶碟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文繡似乎被嚇著了,腳下一軟竟跌坐在地上,手恰好按在碎瓷上,頓時鮮血就湧了出來,手心被劃了一道大口子。
旁邊的小宮女嚇得不行,趕緊上來攙扶,文繡臉色慘白,一邊叫她不要害怕,一邊用流著血的手伸入懷中要摸帕子,但她把手伸在懷裡摸了片刻,突然臉色一變,慘叫一聲,飛快地把手抽了出來。小宮女一眼看過去,只見那隻春蔥般的纖纖玉手此刻像雞爪一般佝僂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