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絕交,口不出惡言。”她睜大眼睛緩緩道,“我雖做不成君子,卻也不必去中傷她的名聲。荼蘼你記著,今天的事情,你當一個影也沒看見,一個字也沒聽見。”
荼蘼肅然。“諾。”
雖然表面上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深心裡,這場失敗地友誼還是對張嫣造成負面影響,來自愛情和友情的雙重打擊令十二歲的女孩更加速的衰敗下去,很快就現出了尖尖的下頷。
夏六月
這日是張嫣祖父,故趙王張耳的祭日。
張嫣隨母到家廟祭拜,之後往郊外踏青遊玩。夏日清晨的風吹的髮絲向後揚起,不覺心裡清爽了些許。
“阿嫣,你可是有了心上人?”魯元牽著她在河邊走,悄悄在她耳邊問。
張嫣吃了一驚。險些以為心思被母親看破,失了手中扇子,面色慘白。
“你這個樣子就是有嘍。”魯元微微一笑,唇角溫和地彎起。“這是好事情,不用害怕。你看中誰,但凡和阿孃說,阿孃為你做主。”
她輕吁了口氣,這才知是虛驚一場,彎腰拾起團扇,“哪裡有呢?”
我能怎麼和你說,阿孃?說我看中的是您那親近尊貴的弟弟。未央宮中的皇帝陛下?
我開不了這個口。
輕輕的望著遠方,她的聲音幽微,“阿孃我心裡有些害怕。怕那些匈奴人。”
魯元的笑容微僵,許久方勉強道,“不是有你擷姨嫁過去了麼?”
“六年以前,也有一個漢家女子嫁去匈奴。今日不還是有個劉擷?”張嫣道。“這事兒,阿孃應該最清楚才對。”
清涼夏日。柳引水長,宣平一片優美風光目不暇接,張嫣卻偏偏想起劉擷臨去時怨恨如冰雪的眼神。
那時,她笑著詛咒,妖異而美麗,“阿嫣,我為你一生遠赴匈奴異鄉,你要還我一生愛而不得。”
“這已經很公平了。”她輕輕的說,“我身受二苦,只要你還我一樣,你說,表姨是不是很疼你?”
一剎那間張嫣心如死灰,劉擷,我如今已應了你的咒。你瞧,我愛地那個少年,他永生永世都不能也不會愛我。原來世界上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我強避了這劫,就要拿苦果來償。世上有因才有果,報應不爽。
“好了,”魯元面色不好,一把抱著她一字一字道,“母親絕對不會讓你嫁去匈奴的。…這世上若有報應,就讓母親來受。做出的決定是母親和你外祖舅舅,與你一個孩子無關。”
張嫣微微一笑,面色蒼白。
這場夏遊,真正能夠開心享受地,只有還不曾長大懂事的阿偃,一邊受著兩個庶出哥哥的保護,一邊盡情的歡笑,將抓到的魚開心的向姐姐獻寶。張嫣安撫的看了看兩個擔心自己的弟弟,費力伸手拍了拍阿偃地腦袋,於是阿偃就眼睛彎成月牙形狀,笑的很開心。
“阿姐,”他撲到張嫣的身上,眼眸是一種未經世事的清黑,“你若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阿偃就騎著馬把它們全部趕跑。”
“那樣你就會重新笑了。”
她親了親弟弟。如果人能夠一直都不曾長大,也許,她就可以,永遠沒有煩憂。
回來的路上馬車經過市集,聽見嘈雜地吵鬧聲響,一群人推推揉揉攔住了他們地去路。
“怎麼回事?”魯元揚眉斥道。
侍衛去了又回,在車外稟道,“聽說是一個遷徙到此地的趙女,她父親生前欠了朱家一大筆錢,趙女還不出來,朱家便要強她做妾。那趙女卻是個心氣高地,正在那罵強搶民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這事兒雙方各持情理,不好摻和。”魯元皺眉道,“跟那戶人家說,不管他想做什麼,先讓路待我們過去。”
“諾。”侍衛應了,正要勒馬過去。車廂中,張嫣拉了拉魯元的衣袂。
“阿孃,”她輕輕道,“那趙女聽起來怪可憐的,我們就幫她一把吧。”
魯元一向對她百依百順,掀開簾子道,“張順回來。”
“領一筆錢去替那趙女還了。”
“諾。”張順有些訝異,卻還是應了,驅騎前去,扔下數串錢,說了些話,那富戶懼於魯元,只得退讓。布衣少女蓬頭素面隨著張順回來。
“夫人,”她在車外跪下道,“瞿荷孤苦伶仃,蒙夫人所救,若不相棄,還願為奴為婢,報夫人之恩德。”
魯元淡淡道,“你既有此心思,就隨我回府吧。”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零九:撲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