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間忽然爆亮,惹來更多地蛾子環繞著它飛著。
“好。”
她忽然道,聲音仿若切金斷玉的質地。
而她的面頰在燈光跳躍間明暗,妖冶的豔麗。
“我答應嫁給他。阿孃,”她微微一笑,柔聲道,“你要當皇帝的丈母孃了,高不高興?”
“只是苦了阿孃,以後跟舅舅見面,會非常尷尬吧。”
魯元怔怔的看著玲瓏地女兒,燭光中她地神情是一種她不曾見過的成熟。她地女兒在磕磕絆絆的世事中漸漸長大,而這其中的過程灑滿她屬於母親的悲傷,魯元抱住女兒,顫聲道,“苦不過你,阿嫣,以後這一輩子,盼你莫要後悔。”
癸卯日,魯元回書長安。
未央宣室
劉盈摔下手中奏摺。怒聲道,“無論如何,朕絕不肯荒唐到娶甥女為妻。”
“陛下的意思奴婢清楚,只是,”長騮在身後為難道。“到如今,太后,宣平侯,長公主都同意了這樁婚事,朝臣也被太后壓的死死地。還有匈奴之事,陛下你和張娘子,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時勢壓人,縱然是皇帝。在家事之上,也是要聽母親的。而婚娶,正是人生三禮之一,最隆重的家事。
“那倒也不盡然,”劉盈用手指叩案,沉吟道,“還有一個人。”可以讓母后改變主意。
“誰?”長騮好奇問道。
“長騮,”劉盈卻不答他,起身吩咐道,“你速去離宮。宣搜粟都尉許襄進宮面見。”
“陛下,”長騮惑然不解,“許都尉就算天縱英才,但在這事上。他也沒什麼能做的吧?”
“胡說什麼,”劉盈笑罵,“朕不是衝著他,是衝著他地長姐。”
“許都尉的長姐,哎呀,”長騮的眼睛亮了,“是鳴雌亭侯。”對呀,”他拊掌道。“奴婢怎麼沒想到呢。太后性情堅毅,卻極崇敬鬼神,鳴雌亭侯許負是天下聞名的女相師,若她說這場婚姻不合,太后也只能收回成命了。”
六月甲寅,搜粟都尉許襄動身前往長安郊外一日路程遠的西荇山拜見自己久已避世隱居的姐姐。
丙辰日。他回到長安。
“家姐有言。她久已不問紅塵,不肯再入俗世。不過她為陛下和宣平侯女嫣卜了一卦。讓臣將卦辭帶回。”宣室殿中。他拱手稟君,燭火在他的臉上跳躍,稟聲斂息。
“哦?卦象若何?”
“大吉。”
“怎麼可能?”玄衣帝王猛的站起,寬博衣袂帶起烈風弧度。
“朕和阿嫣份數甥舅,這樣締結地婚姻,怎麼可能還是一個吉卦?”劉盈驟然生疑,“莫非鳴雌亭侯已受了太后授意?”
“陛下,”裴襄面現微怒,強抑道,“陛下此言就是有辱家姐了。臣也曾就此問過母親,家姐說她只是一個相師,不是陛下和太后的朝臣。她只認天命,不聽君命。太后不能令她說個吉字,陛下您也不能讓她違心說婚事大凶。卦象如此,天意無可奈何。”
劉盈頹然坐下,無力揮手道,“你下去吧。”站在未央宮雄偉莊嚴的北司馬門雙闕之下,許襄將手搭在眉眼之上,看天邊雲腳密佈低沉,像是要下雨的徵兆,如他茫然的心機。他想起西荇山上長姐的諄諄告誡,又想起六年前食肆中驚鴻一瞥的稚弱女孩,許多人看來她不過是個不知世事的孩子,世上不會有幾個人知道,她心思縝密,佈局高明勝過鬚眉男兒,這樣一個女孩會受制於匈奴,而在這場婚事之中一言不發,他是死也不會信的。那麼,她允下這樁婚事,只是她的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啊,他回過頭看蒼茫未央,在暮色中它盤踞如臥虎睡龍,沉默如洪荒巨獸。
許襄嘲諷一笑,要下雨了,他要趕在雨前早些到家。
宣室殿中。
年輕地惠帝徙足而坐,襟發散亂。
“長騮,”他在黑暗中微微仰首,眸色微赤,“你說,”他頹然道,“連鳴雌亭侯卜的卦象都這麼說,朕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再堅持了。”
“陛下,”長騮一直陪在他的身旁,聞言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道您該如何抉擇。不過奴婢想,倫理不可違,母命不可違,天命不可違。如今天命和倫理相互抵消,陛下便不要多想,聽從太后地意思就是了。”
“再說,”他的唇邊現出微微的笑紋,“張娘子聰慧又可愛,當皇后也沒什麼不好的。”
“朕知道阿嫣很好,可是…”惠帝伸出雙手捂臉,不再說話,喉間逸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