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之後。孟郡守也趕過來,跪在他身邊。
院中漸漸跪伏成一片,鴉雀不聞。
直到了月上中天,一絲天光也無的時候,室中才冷冷傳來劉盈隱怒的聲音,“都給我進來。”
“真是出息啊。”他看著跪在堂下的一眾臣子,“古人還有云,‘為人臣者,主憂臣勞,主辱臣死。’你們一個個大男人,還都是軍旅出身,居然讓一個小小的女子去替你們闖生死?朕要你們又有何用?”孟舒,沈莫被說的臉紅耳赤,不敢辯解。
劉盈說道怒火萬太處,狠狠一腳踢翻了室角的香爐,“朕真恨不得一個個殺了你們。”
“發兵,”他吩咐道,“朕親自帶人去追回皇后娘娘。”
“陛下不可。”眾臣大驚,俱都齊聲攔到。
劉盈咯咯冷笑,“怎麼,主母落在敵人手上,你們卻都沒有效死的勇氣麼?”
沈莫將頭磕在地上,咚咚有聲,不一會兒,額頭上便起了血跡,“陛下,如果讓臣率軍去追,真能救出娘娘,臣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匈奴敵軍勢重,城中漢軍,守城尚且勉強,若出城追擊,只怕全軍覆沒,也換不回娘娘,皇后娘娘身份矜貴,慧而才重,她既能說動樓煩王退軍,可見得她是有自保之力的。反而,如果我們輕舉妄動,匈奴反而會懷疑皇后娘娘身份,對皇后娘娘的安全不利。”
“皇后娘娘一片心意,不過是為了要陛下平安。臣謹願陛下珍重娘娘這一片心意。保重自己啊。”
黑夜夜盡,清晨的曙光穿透天際。
孟舒,沈莫在院中跪了一夜,神情憔悴。
城外,匈奴人已經退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一片空闊而繁雜的戰場,一如雲中城當初。
春秋戰國之時,舌辯之士能以一言改變戰爭局勢,昔日,淮陰侯韓信領命攻齊,酈食其以言語說齊七十餘城,戰將懼之,說道,我們一輩子拼著血汗性命大戰,也不過攻下
幾個城池,卻抵不過酈食其舌尖輕飄飄的幾句話。
但匈奴又與戰國各國不同,夷狄與中原人民自古便不屬同一族類,他們崇尚武力和英雄,並不講究那些合縱連橫,又與大漢沒有太多的利益糾葛,所來不過是為了搶劫城池
中的財富人口,張皇后以一己柔弱女兒之向,喬裝易扮,孤身獨入匈奴營帳,竟能說得樓煩王且冬末放棄眼皮子底下唾手可得的雲中城,轉身離開。
“實在是不知道,張皇后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當此之時,每一個知情的人,都對那個柔弱美麗的少女皇后,在心中升起了一股敬意。
臥室的門咿呀一聲,從裡頭開了。
管升走出來,道,“陛下有諭,讓你們起來,吧。”
“——軍情緊急,這麼跪著算什麼事?要是真的有悔過之心,便好好的與匈奴人打一仗。”
“諾。”眾人大聲答道。
丙子,曲周侯酈商率三萬巴蜀材官趕到上郡;丁丑,大將軍潁隊侯灌嬰率大軍出發,與匈奴先頭騎軍在野地相逢,大戰,匈奴敗退;庚辰,匈奴左谷蠡王會合西路樓煩,白羊二部;辛巳,長樂宮呂后發出詔書,告天下,皇長子恆山王義與三日後策為太子,行廟見禮,制曰,可。
注:漢朝,家中奴隸稱男主人為郎君。
第二零五章 千鈞
甲申這一日,長安城天氣晴好,太陽比往常更早的出現在地平線以上。恆山王劉義一早便換了祭服,隨呂太后軿車之後,到達長樂宮南端的高廟
“恆山王爺。”宮女細聲細氣的吩咐道,“待會兒,可要好好的做完前兒個教你的禮節啊。”
“我省得。”劉義稚嫩的聲音傳來,“半個月之前就做過一次。”
呂后在東廂坐著,聽到了男童的聲音,冷冷的輕哼一聲。
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對於劉義這個陌生的孫子,儘管他身上有著她的血脈,在劉盈可能逝去之後,成為她在世上唯一的直系子孫,但她還是不能將自己投注在兒子身上的感情取出哪怕一半放在他身上。
雖然,他已經是她如今唯一握在手中的依靠。
不過,她睇了劉義一眼,眸中剛硬之色微微柔軟了一些。
縱有這孩子有千般缺點,總有一點好,便是乖巧聽話,足夠做她手中的傀儡。
“太后娘娘,”廟郎入內稟道,“吉時將到,請太后娘娘出來。”
“知道了。”呂后起身,忽聽得高廟之外遠遠的傳來喧鬧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