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劉義,雖然不解眾人的目光,卻敏感的察覺到了不適,動了動身子。
廟下,齊王劉襄惡毒道,“我為齊王,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著一位皇長子,此子忽然冒出來,所為何來?”
“你胡說,”劉義隱約聽懂了他的意思,激動起來,跳腳道,“我是我父皇的兒子。”
“哈哈哈,”劉襄大笑,“本王從來沒聽說過,一個人的身世,可以由自己作證的,更何況,說這話的人還是一個黃口小兒。”
高臺之上,呂后放開了劉義的手,輕輕的打量了劉襄一眼,慢慢吐出一句話來,“本宮也聽說過一個說法,先齊王劉肥未必是先帝子嗣。”
“你”劉襄一時啞口,背後冷汗涔涔而下。
呂后不愧是經歷過無數風浪的奇女子,一回擊,便是狠辣非常。他以劉義這些年來聲名從未傳出過長樂宮,未必是皇帝親子的緣故,反對劉義在皇帝病重的時候被封為太子,甚至
之後成為大漢天子,呂后便答道,你齊王劉襄的底細也不是乾淨的,當初先齊王不過是外室之子,誰知道,沛縣的曹寡婦當年除了劉邦之外,還有沒有入幕之賓。
若先齊王劉肥不是先帝子嗣,那麼,不要說這大漢萬里江山,不干他劉襄分毫的事情,便是齊五的封位,都保不住了。
“太后娘娘此言辱先父過矣,”劉襄暴怒駁道,“先父是先帝親口認下來的長子,得以七十餘城封為齊王,如今太后娘娘卻說出如此的話,是認為我齊地無人麼?”
“笑話。”呂后高聲斥道,將唇抿成一條直線,身上威嚴盡赤,“原來齊王眼睛裡還看的見人啊,恆山王義母為未央宮美人,前元看,今上臨幸於長樂宮臨水觀,小監廣在附近有
聞,於觀中牆避之上書下‘上幸使女袁氏於此’字樣,十月之後,袁美人於長樂宮永巷之中產子,身世清白可證。宗正寺譜牒亦有記載,反倒是你的親大母曹氏,為他門之婦,至
死未入劉氏宗廟。齊王如今打算如何證明你父王的身世?”
劉襄額頭青筋直跳,冷笑道,“你是太后,自然怎麼說都有理。可是,說千說萬,說不過一個理字,劉義不過是半個月前才載入宗正寺譜牒,若他真是尊貴皇子,為何本王隨父王
於前元四年來朝的時候,未央宮中家宴,卻沒有見過這位侄兒?”
“恆山王義撫育在大母膝下,你沒有見著,有什麼稀奇?齊王真是長進了啊?”呂后居高臨下,睥睨著臺下的劉襄,冷笑道,“僅憑著些風言風語,就敢質疑皇室血肪,劉肥怎麼
就教出你這麼個蠢兒子。”
辱及先人,劉襄怒極之下,剛要反駁,卻反應過來,“慢著。”他本是質疑劉義的皇子身份,卻被呂后倒打一耙,以自己父王的身份來反擊,便陷入呂后的圈套,於父王身世上糾
結起來,反而忘了最初的本意,這時候忽然想通,若是此時還跟著呂后的話題往下來,只會越來越弱勢,最終塵埃落定,此後再想打壓劉義,便難上加難,於是不再在這個問題上
糾纏下去,只抓住最大的漏洞攻敵,冷筆道,“劉義此兒,生母不過一卑賤宮人,若能得封大漢太子,我大漢劉氏宗室,都不服氣,臣想敢問太后,這道策太子的策書上,用的是
何璽?”
高臺之上,呂后面色微微一變。
劉邦稱帝之後,定都長安,令尚工鑄三璽,分別為皇帝行璽,皇帝信璽,天子之璽,三方御璽各有司職,皇帝行璽用於賜諸侯王書,皇帝信璽可發兵,徵大臣,天子之璽用於事鬼
神事,徵召大臣,策封皇太子及諸侯王。
如今,劉義策封皇太子按大漢制度,策書之上當用天子之璽,廟見之時,以御史大夫趙堯為使策封。
但劉盈離去之時,將皇帝行璽,皇帝信璽放在符璽臺,而那一方天子之璽,卻是隨身佩戴,月前,匈奴入侵北地,天子之璽便隨著皇帝的不見蹤影而銷聲匿跡。太祝令手中的這一
張策封皇太子的策書上,自然不會是天子這璽。
呂后心中如電般閃過,齊王襄繼承其父的庸碌,其母的魯莽,不是精密的人。必有精通漢家典制之人在他身後籌謀,才能夠將破綻抓的這麼準,口中卻若無其事的答道,“自然是
天子之璽。”
“是麼?”劉襄涼薄一笑,強勢道,“如今百官都在此等著皇子恆山王廟見,臣請一觀策書,以消臣的疑慮。”
“齊王襄,”呂后撫了撫袖口,漫不經心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