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醉。
宿醉酒醒,龍陽卻也不在了。
這之後便時常遇見己庚和那條龍,動過幾回手,卻都沒有後話。得到鎮妖劍之後去了趟鬼界,炎淵旁的斷崖上那條龍獨自望著遠處,失魂落魄,好大的出息。
破天荒的,他開口問我,淪落到人家趕也不走的地步,這算什麼?
算犯賤。
我伸手,問,生死簿?
他苦笑一聲,袖底晃出一冊黃紙扔給我,低聲問,那你一世一世的折騰,又算什麼?
我猛一抬眼,他卻見機得快,溜了。
這之後長江的船上又見了他,志得意滿,一掃當日頹唐。己庚站在他身後,滿臉通紅。船艙角落裡一個少年微微笑著,漆黑的發,棕褐的眼。
無憂無慮,無牽無掛。
飛蓬說,若是我變了,便來找我。
——如今找到你,便不許你再離開。
七十七、論私奔的可能性
老子心猛跳一下,鼻子眼睛挑在一塊兒,就這麼看著他好幾分鐘說不出話來。長留山一窩小輩裡倍伐的性子最像乾爹,平常嘻嘻哈哈也就那麼回事,除非事情難纏得緊了,否則絕不能拿“口諭”這種高階貨砸我——記得往常長留和不周也算交情不錯,老子半天想不起那條死長蟲究竟什麼時候惹了乾爹,吭唧一陣,還是問:“不能帶著燭龍?咱爹說的?他幹什麼不許?”
倍伐點點頭,像是也覺剛才官僚主義做派嚴重,衝我笑了兩下,道:“哥哥我蒙你不成。小四,我只問你一句,鳳鳥族的那塊玉佩,你貼身收著麼?”
老子暗罵這都哪跟哪啊,見他一雙眼死定定的盯我,手一伸,還是把玉佩從元神幻化出來,遞在他面前:“帶了——最近倒黴,也不知為啥,到哪兒總能惹出一堆事來。聽說這兩天上頭整風,日遊夜遊那幫管糾察的一個個雞血著呢,沒帶我敢出來混麼?”
倍伐卻不接,只是盯著那玉佩怔怔的發傻,頓了頓,忽然一嘆,道:“收起來罷。我來的時候爹說,你小子在下界犯傻震碎了元神,因禍得福反而盡得了玉佩的靈力,真正撿了個鳥皇當呵,都說咱爹算無遺策,哪知道臨到老來,竟捅出這麼大個簍子。”
老子更迷糊,耳聽他東一句西一句變著花樣的閒扯,想問都抓不著重點。總算倍伐還記得老子閱讀理解祖國山河一片紅,總結性發言道:“得了得了,你也別多想,其實爹就讓我帶給你兩句話:東海周邊不太平,你趕緊回長留山避避風頭,這是其一。第二便是你獨自回長留山,說什麼不能帶著燭龍,爹有事要跟你說——箇中緣由,你自己回去問爹罷。”
卻聽身後燭龍道:“不必,本尊親自問他便是。”
他語氣很是淡然,一時間全聽不出正想些什麼,倒是老子怔得一怔,才醒得回頭去看——卻見跟過來的只有長蟲一個,重樓景天紫英他們都懸浮在遠處,眉目被海浪濺起的淡青水汽微微洇溼了,瞧來一片模糊。
倍伐將手裡長弓背到背上,眼也不抬的道:“不必。說過是長留山的家務事,帝尊讓本座帶四弟回去,龍神不必插手。”
燭龍眼梢低垂,微笑道:“無妨。白帝不準小庚帶本尊回長留,本尊自己跟著他。那也沒什麼打緊。”
這話他說得狡猾,遣詞造句卻婉轉,已算得上橫行霸道幾千年來少有的低姿態,一匹黑髮教風來來去去颳得狼狽,有些掛在睫上,渾然無心打理。老子開始本來沒把乾爹大人的口信當一回事,然而見那長蟲低眉順眼將嘆未嘆的神氣,心裡不由得一涼,抽了口氣,道:“哥,咱爹究竟什麼意思?”
倍伐道:“都說了你問爹去,我知道的有限,來龍去脈實在說不清楚。我走的時候爹氣色不大好,怕是心裡藏著不少事情龍神、呵,素聞龍神有通天徹底之能,不知料不料得到?”唇角一勾,透出幾分刻薄,卻又嘆了口氣,別過眼去:“——聽說水魔獸是個稀罕的玩意兒,但凡沾了水便永遠也死不了,我去瞧瞧用不用再補一箭。小四子,想走便來找我。”身形一縱,閃得遠了。
一時間半空中只餘下我和燭龍兩個。燭龍臉色被髮絲襯得雪白,望著老子也不說話,一雙眼蒼悴空苦,黑黢黢的有些怕人。老子讓他看得心裡更涼,不知怎麼竟憑空嗅出絲棒打鴛鴦勞燕分飛的味道,躁得狠了,乾脆降落下地,就著滿地秦磚漢瓦,一個勁兒的亂踢亂蹬。
蓬萊派濱海而建,屋宇錯落,主要的幾進閬苑離海邊最多也只隔了二里多寬的狹長石岸,雖被燭龍重樓聯手撐起的結界護住了,卻依舊教最先來襲的一輪魔氣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