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梅笛怨雪滿枝(下)
清夜無眠。
月光落下來,滿目白梅如雪,幽涼泛開,我踮腳輕折幾枝,衣衫沾盡冷香。
身後忽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抱了花回頭,卻見莫姝語亭亭立在幾步之外,一襲緋紅輕裘,身姿窈窕,眉目明麗,朱唇皓齒,襯著漫天月色,愈發顯得瀲灩鮮活。
“為什麼會是你?”她幽幽望著我,莫名道了一句。
我沒能聽懂,茫然而詫異地回望著她。
“我第一次見到小醉哥哥,就就喜歡他了,”莫姝語走近兩步,聲音有些緊張,卻又很快恢復傲然無懼,“你要笑話就笑話好了,在洛陽的時候,我找各種理由去秋伯伯家,就是為了見他”黑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黯然,“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他肯去洛陽,去見秋伯伯,其實是為了一個女孩子”她頓了頓,抬眼盯住我,神色間有了一絲嫉恨,“我瞞著爹孃偷偷追到長安來,是為了找他,也是想來看看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目光中的黯然漸漸散去,嬌好的面容上現出年少的神采,“你不必得意,雖然我不會吹曲,不會做飯,但我懂醫識藥,能幫小醉哥哥做很多事,總有一天他會改變主意的。”
我總算弄清了前因後果,也明白了她的敵意從何而來,有些無語道:“你以為風莫醉喜歡我?”
她微微一怔,沒有回答,似乎一時難以接受我的反應。
月光下,那一襲紅衣鮮妍明麗,如春意濃時枝頭最爛漫的一抹顏色,在生命中恣意盛放,張揚無畏,佔盡鉛華。
多好的年紀,多好的容光,我也曾經擁有。
然而,只是曾經。
我靜靜地望著她,心中起了一絲莫名的相似感,“你誤會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他肯那麼幫我,只是出於朋友之義,別無其他。”
她驀地睜大眼,神色中滿是愕然和驚疑。
“何況——我早已有夫君了,”我笑了笑,抱著花轉身,“我正要去看他,不如你也一起吧。”
走了幾步,回頭見她還愣在原地,不由勾嘴笑道:“怎麼,害怕了?”
她這才回過神,跟了上來。
枯樹,孤冢。
不遠處一些清冷的芳菲,迢迢傳來幽香,是冬日裡僅留的鮮麗盛顏。
我在離碑三丈之處止步,偏頭道:“夫君他不喜外人隨意打擾,莫姑娘在此留步便好。”
言罷輕輕走過去,落梅委地,隨風復起吻過裙裾。前塵往事如落花翻覆,天地一片寂然。
約摸半柱香過後,我折返回來,莫姝語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聽說這是長安第一公子的別苑,那你的夫君”
“你猜對了,流觴公子便是我夫君,”我衝她展顏一笑,“當年我喜歡上他的時候,才十三歲,膽子比你還大,什麼都敢做那時候,我也喜歡胡鬧喜歡故意惹他生氣,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賭氣一夜不睡只可惜,現在都不能了”
“喜歡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事,沒什麼好笑話的,”冷風灌入脖頸,我縮了縮脖子,邊呵手邊朝一旁走去,“夜深了,再不回房,就該凍病了。”偏頭又道:“要是被風莫醉知道,就更慘了,他對付不聽話的病人,尤其是我,從來不會手下留情——還有,他之所以現在還賴在這裡給我看病,其實是因為我還欠他一大筆債沒有還”
就這樣,一場原本會發展成極其慘烈的愛恨情仇的誤會被我三言兩語就輕鬆化解掉,同時也讓風莫醉的這朵桃花能夠放心大膽地綻放,實在是件值得高興自豪的事。所以次日風莫醉端來一杯什麼生薑芍藥之類的茶,看見我瞅著他笑得極不正常時,立刻便一臉緊張地扣上我的手腕,生怕我又舊病復發。
“說吧,你們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無視風莫醉的疑神疑鬼,衝一旁的諳諳抬了抬下顎,她說前幾天和依柔姐姐出門時遇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直沒來及講給我聽。
“那天,天忽然下起了雨,剛開始雨比較小,可是我們都沒帶傘,又怕雨會下大,就想快點趕回來,所以走得很急。誰知半路上依柔姐姐撞到一個人,差點沒摔倒,幸虧小築姐姐在旁邊扶了一下,但那個人就摔倒在地上了,”說到這兒,諳諳咧嘴笑了,看向我,烏黑的眼中一片清亮,“箋箋姐姐,你知道嗎,那個人居然是個書生?也太沒用了,依柔姐姐不過就那麼輕輕撞了他一下,他就摔成那個樣子,還半天沒起來。更好笑的是,依柔姐姐伸手去扶他,向他道歉,他居然說:‘男女授受不親,姑娘此舉有違禮法,還請自重。’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