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求。
那麼,還有什麼值得計較的?
“再說了,就算是素昧平生,他肯將‘拈花一笑’拱手相贈,我們也該心懷感激才是。”視線挪回來,我一本正經苦口婆心地勸道。
風莫醉的臉色稍有緩和,沉默了一瞬,盯著我道:“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了想,決定送件禮物聊表謝意,卻發現身上帶的都是些女孩子用的東西,原本備了禮物的包裹又早已被蕭遙拿走,正在苦惱之時,忽抬眼瞥見某人頭上琥珀色的羊脂玉簪,很精緻古雅的樣子,遂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踮腳抬手抽下簪子。
“借用一下,回去送你根新的。”墨色青絲輕拂,淡藍髮帶尚在,倒不至於太凌亂,我顧不得看他的臉色,用絲絹包了簪子,轉身朝慕管家走去,伸手一遞:“慕管家,這是小醉送給你家老爺的謝禮,等長安事了之後,他還會回來看望的。”
慕管家微微一愕,越過我的肩,看向風莫醉。我也回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風莫醉兀自走到一旁,解開拴馬的繩子,似乎對此並無異議。
慕管家終於顫著手接過簪子,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多謝碧姑娘,姑娘若是有空,不妨也多過來走走。”
再轉身,風莫醉已上了馬,見我過來,居高臨下地伸出一隻手:“可以走了吧?”
我望著月光下那隻指骨修長的手,有一瞬莫名的怔然,隨即環顧了一下四周,皺眉不滿道:“怎麼只有一匹馬?”
他嗤笑道:“就你這副兩眼發昏、舉步欲倒的模樣,還想騎馬?小心半路打瞌睡摔下去變得更傻!”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才變得更傻!總之,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要跟你這個色鬼騎同一匹馬,萬一給人看見——”
“啊——”還沒囉嗦完,就被他十分粗暴地一把拎上了馬,蹄聲急促而起,風掠過耳際,我猝不及防,驚呼一聲,顛了個七葷八素,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
好容易稍稍穩住身形,抬手就捶在他肩頭,怒道:“你太過分了!”
“傻女人,剛剛拔我頭上簪子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有這些顧忌?”疾風掠走聲音,聽起來有些斷續拖長,“如果你不想早點看到小築和青澤平安無事,儘管從馬上跳下去!”
“你!”我悻悻地住了口,冷哼一聲,氣得咬唇又打了他一下。
清淺的香味逸入鼻間,彷彿月光的味道,手中是順滑的輕軟衣衫,帶著淡淡的暖意。良久,我果然有些支援不住,倦倦地將頭靠在他肩窩。
迷迷糊糊中,像是睡著了,又彷彿沒有。
四下景物匆匆掠過。
某一瞬,驀地清醒。
好像很多年前,頭枕白衣如雪,驟然睜眼的剎那,看見那張笑顏如酒的臉,漾開近在咫尺的幸福。
一夢經年。
往事如煙,芳華似水。
從眼前,從指間,消散。
再不會回來。
那麼,而今,我依偎的,又是誰的懷抱?
沒有側過視線,只是抬眼望天。
明月將沉。
晨曦將現。
又是新的一天,而時光,也老去一天。
下顎叩上肩頭,手在他背後輕輕抬起,偶有縷縷青絲撩過。
白玉簪慢慢自袖中滑出,被握在手心,一遍一遍摩挲。
冷白色的月光,淡煙流水般落下來,為這玉鍍了一層寒涼。
默默地,在心底問:流觴,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到底怎樣,才是最好的抉擇?我還可不可以,重新等到花開?
一騎揚塵,所有迷惘,都付風中。
☆、鞦韆架上情幾許(一)
【無論多踟躕迷惘,終歸要有一個抉擇。】
幾日後,小築和青澤終於平安醒來,中毒之事算是告一段落,大家都鬆了一大口氣,蕭遙把藥交給依柔姐姐之後就蹤影全無,大概是怕我和風莫醉找他算賬。
“阿萱阿萱”正要出隨心居的前院,忽聽見幾聲小心翼翼的輕喚,像是蕭遙的聲音,我立刻止步,環顧四周,卻仍是沒看到人影。
“阿萱這兒”
循聲上前幾步,終於在海棠樹後的院牆上看到了那一襲風流不羈的身影,果然是消失多日的蕭大世子,他單手支著牆頭,斜身而坐,被花已謝盡的樹枝遮住了大半個身子,衣襬隨意滑落。微微泛黃的薜蘿藤蔓沿牆遊絲般嫋娜而上,我走到樹下,仰頭望著他,從洛陽積聚至長安的怒火直燒到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