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到一招,匕首就被反刺進了紫衣女子的心口,匕首的柄已換在君且問的手裡,更始料未及的是,紫衣女子的手緊緊握著君且問的手,指骨泛白,彷彿用盡了平生氣力。此刻,她的身子與君且問貼得很近,所有的動作發生得太過迅猛,我們甚至沒能看清,究竟她是借君且問的手將刀刺入了身子,還是直接撲過去撞上了刀尖。
她倒下去,像一支被風吹折的芰荷,嫣紅嘴角卻緩緩漾開莫名笑意。
君且問單臂攬住她,靜若古潭的眸子裡終於起了一絲波瀾,鮮血滲透衣衫,沾上他白皙如玉的手。紫衣女子凝眸望他,臉上是痴迷神色:“或許這樣,你就能記得我了吧?”
君且問微微一怔。
“你是不是一直想不透,我為什麼要那樣做?”紫衣女子輕輕說著,臉上妝容精緻,想是之前刻意打扮了一番,“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你對我也很好”她的氣息漸漸不穩,眼中泛起複雜情愫,嘴角笑意未褪,“可可是,你對身邊的每一個女孩子,都一樣好也一樣不在意。我、我好想你能對我不同一點,能注意到我,能記得我。我一直一直在等這一天,可這一天似乎來得有些晚呢,你就那麼相信我?呵呵你你身邊的好女子太多,我比不過,只能任性地背叛,讓你為我費神,你惱我恨我親手殺了我,或許就能記得我了吧”
這個女子,是殺害我夫君的人,我本該恨之入骨,卻忽然無力去恨,只覺得悲涼。腦中掠過那日夏芷說過的話,她說,世間女子,痴心最苦,你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然而想起曾經的傷痛,終究是無法做到大方寬恕,只能轉身匆匆逃離。
之後赴約到了三問亭。
傳言問君樓樓主操控天下大事,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在問君樓煙波湖中設下三問亭,自言為天下人解惑,當然,只有先闖過尋籤臺上的三關才能享此殊榮。
至於我,雖然在十三歲那年試圖闖過,卻最終功敗垂成,如今不過是沾了流觴的光。
水霧氤氳的天幕下,碧波盪漾的湖中心,浮起一座亭。說是三問亭,其實更像一座水閣,因為它委實太過宏大。白玉石臺雕花凝雪,淡青或素色的紗幔飄飛如煙,瓦沿依稀有水滴落,落聲清靈。湖面並沒有通向亭中的橋或是墊腳的物什,稍遠處倒是隱約可見漂浮的蓮葉。
秋雨層層覆下,比原來大了些,湘妃竹的紙傘上沙沙聲不斷。我將傘抬起一些,對於要如何登萍渡水到達亭中窺一窺那位神秘樓主的真實面目感到極為頭疼。
正琢磨著,亭中忽然響起熟悉琴音。
流觴一曲,曲如流觴。
悠悠然滑入心底。
我怔住,眼角漸漸有了溼意,不知是不是沾了秋雨。
年少相守的時候,總是那樣美好,連一闋歌一支舞都蘊著滿滿的快樂安然。待到離殤過後,閱盡辛酸,舊曲重彈,便只覺滄桑,如何還能巧笑而歌拂袖起舞?
琴音消時,一束白綾猛地穿過紗幔從亭中飛出,纏在我腰間,將我捲到了亭邊的白玉石臺上。
我剛剛踉蹌著站穩,一個空明的聲音就緩緩響起:“小丫頭,好久不見。”
飄飛的紗幔後,一扇潑墨題詞的鏤破圖風時隱時現,屏風上依稀映出一個人影,輕輕掠一眼就覺風華卓然。
我微微一驚:“是你?”
“哦?”聲音稍稍一頓,“這麼快就認出來了?”
“去年在七夕閣外,在落意居中,在竹林裡出現的白衣人,就就是你對不對?”那時候,我一直不肯清醒,騙自己流觴沒有死,才會一次次不懈追逐,“還有謝伯伯辭世的那晚,丟出一罈離人醉的,也是你!”我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假扮成流觴來騙我?”
他的聲音洩出一絲笑意:“小丫頭,你這話可不對,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是他了?”
我一時語噎,他的確沒說過那種話,甚至沒怎麼正面出現在我眼前過。半晌,訥訥道:“那那你們豈不是長得很像?”
裡面笑意更甚:“嗯——沒什麼像不像的,只是小丫頭你那時候神思恍惚,我稍微費點心,就能讓你誤認了。”
說來說去還是故意要讓我產生錯覺,我撇撇嘴,瞥見一旁的白玉墩,毫不客氣地坐下:“那你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肯正大光明地見我?你不是早就知道一切了嗎?”
他卻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玉石太涼,裡面有榻,你進來坐吧。”
偏頭果見紗幔後有張美人靠,離屏風約有一丈之遙,我遲疑著踏進去,剛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