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蕭遙的視線就遊移到了別處,可見心有多麼不誠。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右前方一個緩步行走的姑娘,那姑娘膚色紅潤,生得甜美可愛,手中提著一盞精美的花燈,花燈上繪有繁複精美的圖案。
我的魅力顯然敵不過她,蕭遙果斷地拋下我,搖著摺扇晃過去攔在那姑娘身前,將手中杏花遞出:“長夜漫漫,形單影隻,姑娘又人比花嬌,何不陪本公子歡飲暢談?”
“謝謝公子!”那姑娘似乎完全不明白蕭遙這是在調戲她,竟接過了杏花,忽然踮腳湊在蕭遙頰邊,像是親吻了一下,然後提著燈匆匆跑開。
我瞠目結舌,還沒醒過神,蕭遙就急急走了回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七夕城局勢有變,挽幽重傷,被人軟禁,我得立刻趕過去。”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割斷馬車的套繩,瀟灑利落地跨上馬:“本公子的女人也敢動,簡直活得不耐煩了!”轉首向我:“阿萱,下次我和挽幽一起過來,你準備好酒!”
我點點頭:“萬事小心。”
馬脫離車身疾馳而去,引得路人一陣騷動。我看著倒地的車架,不由感慨,他和風莫醉不愧是好兄弟,一樣的敗家!懶得收拾殘局,惋惜地轉身離開——既然大家都這麼奢侈這麼敗家,那我不妨也敗一次,反正這車也不是我的。
不知不覺走到喧鬧街市,夜景尚未闌珊,舉目望去,一片繁華熙攘,有擺著各類物件的小攤,依次掛開的精緻花燈,形形色色的路人
路過一株高大的古柳。
一樹碧無情,重疊的樹影投下,從頭覆到腳,遮住所有光華。
駐足了片刻,才慢慢走出剪影,走出陰暗,重新觸及到迷離燈火。隱約中,聽到笛聲,絲絲縷縷,同這夜一般淒冷孤寂,尋不到源頭。
又只剩我一個人了,想想真是有些無趣,突然心念一動,數起步子來。
一步,兩步,三步十五步。
頓住,卻不敢回頭。
良久,閉眼,咬牙回頭。
睜眼。
繁華三千,燈海如晝。
一襲身影出現在那端,淡去了所有嘈雜紛繁。
世事白雲蒼狗、變幻無常,身邊的人來了又去,浮華散後驀然回首,看到的,仍舊只有他,那個曾經質樸青澀笑顏明朗的少年,那個讓我一點一點放下前塵過往的男子。
多少舊事隨光影流轉而過,像飛花輕盈散開,散滿整個天地。
終於確信,這一幕不是枕上幻夢,彎起嘴角,褪下一身倦意一懷惆悵,奔過去抱住了他。
手環在脖頸上,踮腳湊到他耳邊,輕輕道:“別來相思入骨疼。”
傻女人,這兩年,有沒有想過我?
——別來相思入骨疼。
只是,無人知曉。
淚水漫下,水霧朦朧中,猛然瞥見一個小心行走的人影,輕紗覆面,小腹隆起,那是他的妻兒。
剎那間如醍醐灌頂,千鈞重的冰雪洞穿整個身體,我頹然鬆手,轉身跌跌撞撞地逃開。
你知不知道,十五步月下回首是什麼意思?
十五是月圓的意思,我想看一看,月圓時回首,還能見到誰。
原來還是你。
可,卻只能遙看,不能觸及。
一路拼命奔跑,人跡燈火都漸漸寥落,心中惶恐卻越來越重,疼痛糅合進每一寸血肉裡。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這樣慘淡的收稍,再多的掙扎都是無濟於事,你終於也要以另一種方式從我生命中抽離。
跌倒在誰家院牆外面,牆內橫過數枝海棠,夜色洗出美人胭脂紅,肆意鮮活地在頭頂交錯鋪展。
我緊貼著冰冷牆壁,抱住胳膊小聲啜泣起來,像無家可歸的孤苦小孩。
不多時,聽到馬車停下的聲音,循聲向左望去,剛好看見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個人——謝卓。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跑到了謝府外面,急忙別過臉,胡亂擦乾淚,想要偷偷溜走。
可還是被他發現:“小箋?”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起身拍了拍沾滿塵土的裙裾,若無其事地對上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從表情到聲音都滿含驚愕。
我忽然改變了主意,看著他道:“我無處可去了,你能不能收留我幾天?”
他一愣,半天才醒神:“進去吧。”
重新住進謝府,感覺有很大不同,府中上上下下幾乎看不到一張熟面孔。而謝卓平日很忙,早出晚歸的,導致我想探聽一些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