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自主地轉頭,凝神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相似的畫面,最後歸於一片模糊。
“阿萱姑娘?阿萱姑娘?”
幾聲輕喚驚醒迷惘神思,我回過頭,對上小謝異樣的眼神,心虛地笑了笑:“怎麼了?”
小謝打量著我,遲疑道:“姑娘和小醉以前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事?”
這女子倒不糊塗,我壓住心底的波瀾,很不情願地說出那個稱呼:“夫人別誤會,當年風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頓了頓,“僅此而已。”
“這樣啊。”她似是鬆了口氣,有些尷尬地歉然道:“姑娘別生氣,自從有了有了身孕之後,我就常常心緒不寧、疑神疑鬼的,連他都拿我沒辦法。”
“沒關係,夫人和風公子的感情真好。”我笑得有點苦,此時才注意到她臉上有一道疤竟從面紗下延伸到了與右眼平齊的頰邊,比較淡,不靠近的話很難發覺,想是已經用藥處理過了,而且右邊額角的緋色花已經被抹去,取而代之的仍舊是淺淺傷疤。不由暗自疑惑:究竟是遭遇了什麼,才會把一張臉毀成這樣?
“小醉他確實待我很好,”小謝微垂著眼瞼,露出小兒女的嬌羞神態,“我身體很弱,什麼也幫不了他,還老是連累他,有時候半夜難受,將他鬧醒,他也從未發過脾氣。”沙啞溫柔的語調忽然起了一絲波瀾,“我的臉傷成這樣,變得這樣難看,他也沒有嫌棄”
我掠見那雙眸子裡隱忍的一絲恨意,忽然覺得她的眉目有些似曾相識,沒來得及細想,一切就已恢復如常,她側了側身子,低頭不好意思道:“姑娘不要笑我。”
我有些失神,悵然笑道:“怎麼會?他確實是個很好的夫婿,夫人真有福氣。”
小謝沉默了片刻,突然輕撫著凸起的腹部,語聲恍惚:“如果能平安生下這個孩子,那就真算是福氣了。”
我也陷入恍惚中,要是我那個孩子沒有死的話,現在應該會對著我笑得很歡快很可愛吧。只可惜,留給我的,卻只有那一地不堪回首的殷紅血色。想到這個,原本很溫暖的春陽也變得涼薄了,癒合的傷口一點點裂開。
小謝的身體真不是一般的差,就連多說幾句話也好似會累著,所以我們的交談並未持續多久,我也未能成功地問出想知道的一些事,比如說她到底是不是風莫醉小時候認識的那個女孩,她和風莫醉是怎麼成為夫妻的,她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直到夕陽只餘最後微弱的一抹,風莫醉才不緊不慢地回來,小謝已經回房歇下,我靜靜立在院中,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忽然生出一種相對白首的錯覺。
晚風拂過垂落的發,我強迫自己低頭,開始漫無邊際地胡想,他還真是不知道女人的嫉恨心有多可怕,竟然敢將那樣虛弱的姑娘交給我整整一天,如果我正想著,就聽到他的聲音,問得十分配合:“你小謝呢?”
我抬眼,看著半步之外視線左右遊離的他,心裡有些難過,遂淡漠地開口:“她不舒服,流了很多血,下山找你去了。”
果然,他臉色大變:“她那個樣子,你怎麼能讓她——”話猛地頓住,他盯著我,臉色緩和,神情卻添了古怪。
我被盯得發毛,咬咬唇,挺起胸膛:“看什麼看,我又不是第一次騙你。”
他微微一愣,隨即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她在屋裡?”
我沒回答。
他不再與我糾纏,兀自轉身向右。
我失落地松下挺起的身子,手先於意識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你還沒有吃飯吧?”這樣沒骨氣的卑微話語,不帶任何徵兆地脫口而出,而在他止步回頭後,我竟然還不知悔改地補充道:“吃完再去看她吧,不然飯菜就涼了。”
他看著我,一動不動,落了星點的眸子裡浮開異樣神色。
一枚花瓣拂過他的衣袖,擦過我的手背,飄悠悠委地,樹的剪影趴在身上,陰沉沉的,我終於死心,黯然鬆手,轉身。
沒走幾步,卻發現他又跟了上來:“經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些餓了。”
簡單的幾道菜。我握住筷子,撐在碗中,怔怔看他伸手夾了一塊玉色的筍片。今日不知怎麼了,忽然想通很多事,當日逼他放手的是我,由始至終他都沒做錯什麼,更談不上負心薄倖,如今既然一切如我所願,他這樣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我眼前,我應該高興欣慰才是。況且,這恐怕是我能和他相處相伴的最後時光了,又何必計較其他不相干的人或事?我們已經沒有多少來日方長可供傷懷蹉跎,那就好好地珍惜當前的每一刻,不去想曾經的傷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