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也想開口訓斥這婆娘,不過他和兒子一樣,也趕不上兒媳婦嘴快。
梅子說完了,看看大家怔怔的神情,忽然有些狡黠地微笑道:“我早上瞧見長星又出去打魚了哩!”
她笑眯眯地樣子,使得這狡黠顯得幼稚而又天真,那小心思昭然若揭。
李長明見他爹想笑又不好笑,裝作咳嗽了一聲低頭吃飯,弟弟長亮也是嘴角含笑的樣子,十分的尷尬。他想轉移話題,把媳婦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省得她自以為聰明地在那樂呵。
誰知,他還沒開口哩,就聽院子裡傳來李長星的聲音:“大伯,吃飯哩?”
說著話就進來了,手裡提著一隻小簍子,黑紅的臉上笑容燦爛。
李長明急忙站起來招呼道:“長星,才回來麼?吃飯了沒?”
李長星看著桌上的飯菜笑道:“還沒哩,正要吃。我送些魚來把你們。”
他的話讓李老大、李長亮聽了,都面色古怪,竭力地忍笑;李長明則尷尬的很,說道:“呵呵,你這樣客氣”
梅子早就跳起來,跑到他跟前,笑道:“長星,謝謝你哩。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可想吃魚了,正要叫長明哥明兒去撒網哩。”
李長星見她那副坦誠的樣子,笑道:“客氣啥哩?你不是還送了那麼些果子餅把我娘麼。噯喲!我說嫂子,那餅子實在是香,往後你要是再做,可要記得送些給我。我娘還說也要去掐蒿子做這餅子哩。”
梅子一邊接過簍子,一邊熱心地一揮手道:“成,我下回去掐蒿子就叫上嬸子一塊。娘,你吃好了?那把這魚收拾了吧,趁新鮮弄好一些,不然魚肚子要爛了哩。”
花婆子見了魚,也暫時把剛才的不快給忘了。要說梅子嫁過來了,家裡的茶飯香了不少,對於這點她也是很開心的,所以梅子讓她幫手弄吃的她從不說二話。
她從梅子手裡接過魚簍子,又進房裡拿了把剪子,出門去收拾那魚。
梅子在身後叫道:“娘,要快些收拾,家來還要洗碗餵豬哩。”
花婆子順嘴應道:“噯!曉得了。”一邊快步去了。
她為啥這麼聽話?
因為梅子這麼些天幫李老大、李長亮,連花婆子自己各做了一雙棉鞋,現在又開始做單鞋哩。她要是對梅子的安排抗議的話,梅子馬上就會嗔怪地驚叫,說啥“鞋子不能見人了”“娘做針線太慢,一年也做不了幾雙”之類的話,嗓門大的嚇人。
她從開始的詢問反抗到後來的認命,再到現在的順從,漸漸地,只要一聽梅子驚叫,她就頭疼,趕快去忙了。因為梅子總是佔住理,最主要的是,梅子才不管她是婆婆哩,說啥做啥都是心裡想到哪就說到哪,往往她一句話還沒出口,梅子一大串話就出來了。比如剛才就是。
李長星目瞪口呆地望著花婆子遠去的身影,再看一看梅子沒事人似的坐那吃飯,便用不可思議的目光詢問李長明。
李長明心中明白他的困惑——任誰見了他娘如今的表現也會困惑的——也不理他,催他道:“要是不在這吃飯就趕快回去吃吧,你不餓麼?”
李老大父子三人對梅子的表現早就習慣了,因此也不以為意,除非是梅子做出更驚人的舉動。
李長星滿腹狐疑地回到家,跟他娘程氏說起大伯母的變化。程氏笑道:“這算啥,她這些天可是勤快了好些,常常地來井邊洗東西。這邊洗著,梅子還在家裡大聲催哩。”
母子倆都搞不清楚為何這個花婆子轉性了。
花婆子自然是沒有轉性的,她不過是拿梅子沒法子罷了。跟梅子說話,直說不行,梅子自己就夠直的了;拐彎更不行,她根本不聽,直接按自己想的就做了;耍賴的話,梅子更是不聽,她那見鬼似的目光一射過來,花婆子的耳朵就要承受高音轟炸了。
這婆娘乾的事情雖然多了些,她好吃的本性卻改不了。梅子雖然沒有限制她吃飯,但要再像往常那樣,家裡的東西隨她先吃,那是不可能的了。
可她就是眼饞嘴饞。比如這果子餅,因為裡面放了些臘肉,那味道當然比往常香,她聞著就覺得肚子空的慌,老想吃東西。
這天晚上,她到底熬不住,偷偷地來到廚房,摸出兩個果子餅熱了,正吃得歡暢,忽地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廚房門口,那陰影將廚房的油燈映得格外亮堂了一些。
花婆子嘴裡還咬著餅,見來了人,心裡一抖,不曉得是把那餅子嚥下去還是吐出來,目光呆滯地望著站在門口的李長明,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