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可有半點虛假?”那女郎不滿地瞥了一眼鍾薈,又探頭看看她手裡的籃子,“莫再吃了!一籃果子叫你吃得都見底了,一會兒衛郎來了你拿什麼擲他?”說完不見外地從籃子裡拿出一個果子咬了一口道:“說了這許多話口乾舌燥的,咦?”她詫異地看了看手裡的果子,又拿眼打量鍾薈,也不知隔著兩層皂紗能看出什麼來。
就在此時,人潮中突然掀起一浪高似一浪的歡呼,那女郎驚喜叫道:“衛六郎來了!”
鍾薈透過薄紗冪籬向來路張望,便看到衛家的車馬緩緩行來。她一眼就望見端坐在駿馬上的衛家六郎。
衛琛一身飄逸的錦繡朱衣在晨風中飛揚,彷彿隨時要凌風而去,益發顯得丰神俊朗。
“衛家人相貌美還在其次,更難得的是那一舉手一抬足間世無其二的風姿。。。。。。”女郎嘖嘖稱讚,後面的話已然淹沒在聲浪裡。
人群炸了鍋,“衛郎”、“六郎”的呼聲此起彼伏,香囊、果子和鮮花冰雹般地向衛家的車駕砸去。衛琛顯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臉色如常,甚至嘴角含笑,時不時側過身與一旁並轡齊驅的人說兩句話。
鍾薈乍見故人,又被那群情激昂的氣氛所感染,促狹之心陡起,從小竹籃裡挑挑揀揀地掏出一個最小的花紅果。
這還是前些日子宮裡婕妤娘娘賜下的,這個季節沒有花紅,這幾個是御花園溫室裡種的,鍾薈還有些捨不得,攢在手中啃了一口,方才朝衛琛扔去,也沒想著能砸中他,不過是湊個分子罷了——果然失了準頭,那果子在空中劃過道彎彎的弧線,越過衛琛,朝他身旁騎白馬的人飛去。
那人身量比衛琛矮小些,身著斗篷,頭戴風帽,裹得嚴嚴實實,與衛琛一同出行,想來也是衛家嫡系。
只見他抬起左手,靈巧地將那啃了一口的花紅接住,喜怒莫辨地朝鐘薈的方向看過來,一邊緩緩摘下風帽。
那少年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一雙琉璃般的眼睛冷冷淡淡,彷彿屈子筆下的山鬼,美到了絕處,幾乎生出幾分悽清來。
鍾薈感覺自己的心停跳了半拍,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難怪此人要將自己裹得這般嚴實!
方才還吵吵嚷嚷歡天喜地的人群忽然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陸陸續續靜了下來,一時間竟然鴉雀無聲,只聞布帛在風中獵獵作響,間或有一二聲馬嘶。
繼而人群中爆發出沸反盈天的歡呼聲,所有人都發了瘋似地將籃子裡剩下的花果和香囊兜頭朝那少年擲去。
鍾薈有心聽聽方才那女郎有什麼話要說,回頭卻見她正拿帕子擦眼淚,捶胸頓足地哭喊道:“十一郎啊,阿姊是等不到你長大了,我怎麼就不能晚生幾年吶!”
鍾薈扶了扶額,從今往後都人爭看的衛郎怕是要換人了,想到此節她忍不住望著衛六揶揄地一笑,恰好一陣風吹過,掀起帷帽前的輕紗,露出了她的半張臉。
衛六郎順著堂弟的目光看過來,恰好將那笑容收在眼底,無端就想起了一個人。
第21章 少年
眾人尾隨著衛家的車駕追了一路,直到衛家車馬入了提前張設的步帳,兇巴巴的部曲出來攆人,人們方才意猶未盡地停住了腳步。
衛家在洛水邊風光最盛之處圈下一大塊地盤,三面圍了一人多高的紫錦防止窺伺,臨水一面錯落有致地施捨了幾個帷帳,捲起簾子便能對著悠悠洛水遙望壙壙北邙。
衛珏和十一郎衛琇下了馬,帶著僕從一前一後走進其中一個帷帳。帳內鋪設著席簟和地衣,几案、香爐、茶具、棋枰、筆墨、琴書等物一應具全。
“總算不辱使命地將你全須全尾地帶到,若是叫人砸個鼻青臉腫祖母必饒不了我,”衛六郎鬆了口氣,坐下開始煮茶,“洛京三月三是否名不虛傳?”
衛十一郎未讓僮僕幫忙,自己解下斗篷,一勾嘴角道:“著實長見識了。”
“先前與你說還不信,”衛六天生是操心的命,一嘮叨起來沒完沒了,“怎麼好好的突然解了帽子,為兄叫你嚇得不輕。”
“戴著帽子礙事,看不清是誰扔的果子,沒多想便解了,阿兄恕罪,”衛琇嘴上說著恕罪,卻看不出半分自責,彷彿渾不知自己惹了多大麻煩,“那些人也是怪,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有什麼好看的。”
只見他盤腿而坐,隨手取過案上的桐木琴擱在膝上,撩起袖子漫不經心地撥了撥絃,讚一聲:“好琴。”略調了調絃,廣袖一舒,一串流水般的琴音便從他指尖傾瀉而出。
衛珏望著堂弟出塵的側臉,心中微微嘆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