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提筆練字的年紀。鬱夏沒要求過他; 是他自律; 他很多習慣是上輩子就養成的,改不過來。
比如他總是跟曹耀祖同時起身; 當爹的上朝去,他要晨起習字讀書; 到天亮時分是家學上課的時間,他又得去聽先生講學。講學的時間不短,回來要背書寫字做文章……阿榮一開始是被逼著讀書; 後來父親娶了新夫人; 新夫人進門沒多久就開懷,懷滿十月生了個兒子; 從那時起; 他在府上的地位就越來越尷尬; 本人也從被逼讀書變成了主動求學; 他不得做到最好; 這樣不至於給亡母丟臉; 也能讓父親多照拂他。
後來阿榮才發現,他生父比他想的還要涼薄,為了自己的前程他是可以不顧惜兒子的; 不過少睡勤學已經養成習慣。
阿榮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機緣應該更勤奮些,他要做到最好,比曹耀祖好很多的好。
本來他還記得藏巧於拙,一個走神,手上沒控制好便現了原形,等注意到他已經規規矩矩寫了好幾個字。
阿榮心中一肅,正要鬆手,想用筆尖的墨把這幾個暴露真實水平的字糊去,沒來得及,發現娘已經走到旁邊來了。
“兒子這幾筆寫得倒是很好,有阿孃的風範。”
鬱夏搬了繡墩來坐在旁邊,笑盈盈看著他寫的字,她看出傻小子一個晃神暴露了,沒去點穿,反而回想起自己當初練字的光景,“兒子可比娘強得多了,娘挺晚才習字,看人家懸腕一蹴而就,也學著那樣,結果懸腕便抖,有時沒控制好滾的墨多了,手一抖紙上老大一個汙點,教我寫字的先生讓我從枕腕練起,這才漸漸寫出點感覺。”
鬱夏一邊說,一邊握住阿榮的左手,使它墊到右手腕下,枕好,催兒子再寫一個看看。
手腕有個支點,的確比懸空好控制,胳膊也不似先前那麼酸,阿榮順著寫了兩個字,衝鬱夏笑笑,說:“孃的辦法好。”
鬱夏摸摸他頭頂軟發,誇他天分好。
“不過兒子你還小,不管學什麼練習得適量,不必操之過急。你四歲就提筆練字已經比別家孩童提早出許多,很棒了。”
畢竟不是真的四歲小孩,同他說話不用重複很多次,經常只需要點到為止,他自己會記住能琢磨。鬱夏算著近來已經入伏,問他會不會有點太熱?阿榮搖頭。
他曾經被教導說三九三伏最應該刻苦用功,這時候最能磨鍊人。
為了讓他相信,曹耀祖還回憶過自己的科舉之路,說鄉試就是在全年最熱的時候考,號房逼仄,沒有案桌,你面前就一塊木板,在板上答題,然後吃喝拉撒睡都在號房裡,整個考棚全是那個味兒,身體稍微差點燻都能燻死。
曹耀祖說完就給他規定了一大堆,比如說三伏天讀書不讓用冰不讓丫鬟打扇,數九寒冬得坐得筆直並且要敞開窗戶……
剛開始誰受得了,可你吵沒用鬧也沒用,撒氣不肯讀書還要挨戒尺,折騰過幾回只能認命。
剛開始受不了,慢慢也習慣了。
死過一回之後,阿榮覺得他還該謝謝從前那些遭遇,否則在豐江那一年就活不出來,就是受過太多罪吃過不少苦,哪怕流落鄉野也還湊合,如今在喬家稱得上頂頂舒心了。
以前是有好日子過,他過不上,老吃虧老受罪還無處訴苦。慢慢就養成了這種不用人逼著就死命往前趕的個性,這會兒看娘拍他腦袋瓜,讓他慢點,不用急,阿榮心裡有點酸,擱下筆把頭埋在他娘懷裡。
埋了沒幾息,溫馨的氣氛就被闖進房來的喬越打破了,他黑著臉將臭小子從老婆懷裡挖出來,說:“走了,跟爹下地。”
阿榮點點頭,把鎮紙挪開,將鋪開練字的紙捲上,又把筆掛起來,都收拾好了才從略有點高的椅子上滑下去,拍拍有點褶皺的衣襬,跟在便宜爹後面。
一高一矮快走到門邊了,鬱夏叫了他倆一聲,讓擦好防曬膏戴上草帽再出去,過個熱曬成黑炭頭沒啥,別曬傷了回來。
喬越說知道,又要走,想起來有件事忘了講:“上次不是送了封信給岳父,回信到了,我替你放在枕邊,記得看。”
鬱夏看他們一高一矮慢吞吞往地裡去,等人走遠,遠得看不見了才吩咐丫鬟傳話給灶房,把清熱解暑的湯羹煲上,這才回房去拆信。
數月以前父親同府學告假,來縣裡待了幾日,送她出閣又等到回門同女婿談過才返回臨州。之後鬱夏去過兩回信,第一回是剛嫁出來沒多久,她寫信告訴父親喬家很好,相公體貼,公婆和善,讓父親不必牽掛。第二回便為阿榮,鬱夏用整整兩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