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經歷過。
父親坐在沙發上垂淚,母親趴在桌上痛哭,家裡的那隻整天嘰嘰喳喳的畫眉鳥,也病懨懨的蹲在鳥籠裡,打碎的玻璃杯殘片四處散落。
家明明還是那個家,窗臺母親侍弄的花草還開的正豔,她討厭的那串貝殼風鈴,還是孤零零的躺在雜物間的角落裡。
正午陽光明媚,大片大片的陽光投過窗戶打在客廳裡,蘇莉站在陽光之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如墜冰窖。
明明她就站在家中,明明她身體還有溫度,明明她還能感覺到餓,明明她還有痛覺還有影子……
可是,他們沒有看見她。
無論她如何喊,如何鬧,如何歇斯底,旁人都無動於衷。
甚至於,當她摔了杯子,砸了碗筷,用手直接拖拽別人……旁人遇見,也會在記憶中格式化這一段的不合理除,自動補成“正常”的“真相。”
砸了東西變成寵物或者自己失手打翻,被拖拽住的人事後回想起來,也只覺得自己站多了腿抽筋……諸如此類。
蘇莉漸漸麻木了,坐在家中角落,看著一群群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走進家裡,趕來看望和慰問父母。
再然後——
那個下著小雨的週末,她親自參與了自己的葬禮。
告別儀式上,好友閨密,大學同學,紅著眼眶對著她的黑白照片鞠躬。
母親哭暈在那個陰冷的下午。
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墓碑前,撫摸著冰冷的墓碑,慢慢的跪在漂泊大雨中。
誰說她死了呢?
人數多到蘇莉數不清了。
但是她清晰的記得,沒有人說她還活著。
就這樣,她像是透明人一樣,在家呆了半年,小心翼翼的守護著自己父母。
每天面對他們卻不能相見,每天看著熟悉的人來來往往……蘇莉怕時間再長下去,他自己會發瘋的。
所以,等父母身體恢復差不多後,毅然決然離開了家,開始了在外一個人旅遊……
不,確切來說更像是流浪的日子。
有免費的交通工具,也有免費的門票景點,很多遊樂設施只要有空位,她都不需要花錢。
餓了就去餐廳吃人家服務員來不及收掉的剩菜,偶爾饞了也會瞧瞧,然後趁著不注意偷拿一些吃的,晚上運氣好可以去酒店房間蹭住,運氣不好就去空調大廳打地鋪。
至於私人住宅——曾經有人出差,把她鎖在家裡整整一週,從那以後,她幾乎不去別人家裡借住。
當然也會生病。
她會蹲守在醫院,看醫生給類似症狀的人看病,記下藥方,然後偷偷去藥房拿藥。
即使流浪了這麼長時間,或許將來也可能一直流浪下去,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就這麼停止。
她想著,總有一天,她會遇上那樣的人。
會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對她極為隨意的打著招呼:
啊,你好。
***
蘇莉敘述完,甚至還沒心沒肺的咧嘴笑,眼眶卻慢慢紅了,她抬起髒兮兮的袖子去擦,眼淚越抹越多。
她脖子還有木魚剛剛扣住時留下的紅印,刺紅一片,但是她似是完全不在意。
木魚靜靜聽完,站在不遠處,右手不自然的靠在牆壁上,伸左手遞上前半包紙巾。
蘇莉搖了搖頭,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張面紙,整張往自己臉上一蓋,大聲的擤了擤鼻涕。
一下子,就將四周瀰漫著的傷感氣氛掃的一乾二淨。
也是這姑娘心寬,換個人,估計早就崩潰了。
木魚眉眼柔和了不少,收回紙巾,詢問道:“好很多了?”
“好很多了。”蘇莉聲音還有些哽咽,卻是開心情緒多,伸手想拽住木魚的衣角,“謝謝你願意大半夜聽我吐槽。”
“天已經亮了。”木魚躲開一步,視線看向窗外的朝陽,打了個哈欠,往外走,“我回去睡覺了。”
這姑娘從昨晚吃飯時鬧起,又是唱戲,又是找她談心的,就是沒讓她睡覺。
蘇莉看著木魚離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喂喂——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回事呢。”
走出門一看,木魚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
***
一直到了午飯時間,木魚才睡眼朦朧的爬起來。
司度正坐在小桌子上吃東西,遠遠的就看見木魚,和她後面綴著條粉紅色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