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兒傷勢不淺,痛得扶傘而立:“都瞧著我幹嗎,難道我還會貪圖一塊破石頭,要不是你們搗亂,那異鬼早就是囊中之物!”
“在下並未懷疑姑娘,畢竟金螢石灼熱至極,是不可能隨身攜帶的。”嘉荼彬彬有禮地問:“沈姑娘可否受傷了?”
“我沒事。”沈桐兒一場警惕地盯著他,慢慢後退幾步,而後便撐著傘回去了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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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沐浴更衣後,天邊已經隱隱的泛白。
沈桐兒謹慎地關上客棧的窗戶,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坐回桌前,展開個用來裝盛魂塵的特製錦袋,望向裡面閃著明光的金螢石——是的,她對嘉荼撒了謊。
雖然仔細端詳半晌,卻全然看不出它的來歷,石頭內裡隱隱流光,伸出食指輕輕一碰,立刻被燙的抽回胳膊,看來若不是混亂之中用金縷絲勾來,而是冒然去拿,肯定無法得手的如此容易。
時間已然不早,如此禍事突發後,黃知府等人定然要尋來多言的。
沈桐兒從包裹裡翻出張堅硬的櫻色厚紙,用頭釵在上面匆匆刻下印記:“雲娘,自春分一別已三月有餘,不知你身體可好?孩兒現入南陵原安然無恙,勿念。此地異鬼之禍波濤暗湧,我機緣巧合尋到塊金螢石,傳說有驅異鬼之功效……”
她認真將家書寫完,又偷偷開了條窗縫,吹響口哨。
片刻後竟有隻通體烏黑的食腐鴉飛來,瞪著兩個紅溜溜的眼睛甚是聽話。
沈桐兒把信疊好裝進個小盒裡,栓到它的腿上,它即刻展翅飛入霧濛濛的朝色中了。
真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簡直前途未卜。
她微微嘆息,扶住生疼的腹部,正欲關窗,忽聽遠方的山裡傳來聲足可穿透雲霄的鳴叫。
又清又亮,同時淒厲婉轉。
沈桐兒好奇地睜大眼睛,卻再也聽不到更多的聲音。
微風漸漸拂來,夾帶著炊火、荷香和隱約血腥。
看來這南陵原不僅有著赤離草和異鬼。
而且它所潛藏的秘密,是成竹在胸的桐兒也想象不到的黑暗。
8。浮世金銀島
無論怎麼卑微而弱小,努力好好活下去都是生命的本能。
位於南陵原之南的離塔倒塌之後,黃思道便現身組織起官民修建石牆,三步一崗地想要把這座水城竭盡所能地保護起來,他心裡懷著對孫兒的思念和擔憂,但並未辱沒自己的職責所在。
沈桐兒亦不是冷血之人,雖因好奇而偷了枚金螢石觀賞,可怎麼忍心當地百姓再遭屠殺?
為了儘快抓到行跡鬼祟的怪物,她主動承擔起巡夜的責任。
每到暮色/降臨,便會準時準點地出現剩餘的幾座燈塔附近,來回檢視城鎮安全。
為此黃思道分外感激,不僅自掏腰包安撫了死者家屬,竟還設下奢華的宴席準備對她大加款待。
炎炎的白日,晴空萬里皆是湛藍之色,窗外的臨街叫賣聲仍舊熱鬧非凡。
沈桐兒正躲在客棧房間打磨金縷絲,開門迎見黃府小廝,接到張墨香四溢的請柬,不禁疑惑:“金銀島?是河中間那艘巨船嗎,我常聽大家提起。”
“正是,此船乃南陵原最為風光的場所,黃老爺希望姑娘務必能夠賞臉。”小廝一如既往地有禮貌。
“見識番倒也無妨,只不過莫要耽擱巡夜之事,否則遭殃的可不是我。”沈桐兒眨著大眼睛笑。
“去留全憑姑娘喜歡,小的告退。”小廝拱了拱手,痛快地轉身走下樓去。
沈桐兒關緊房門後,低頭仔細翻看大紅色的請柬,忍不住笑意更明顯,顯出些許貪玩的模樣:“嘻嘻,不曉得那是什麼花天酒地的場所,上次嫌我年紀小不讓我進,這回看誰還會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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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管發生怎樣可怕的事,都阻止不了人間歌舞昇平呢?
南陵原如此,其他城鎮亦是如此。
難道享樂竟成為我們對抗恐懼唯一的方式?
當晚沈桐兒走在火光粼粼的夜錦河邊,忍不住暗自嘆息。
如果沒有赤離草牽絆,也許她早就離開這個不詳之地了。
現在每時每刻神經都是緊繃的,兩岸百姓們卻顯得若無其事。
甚至還因黃知府的另眼相待,而對這小姑娘流露了幾分討好與親近。
夜色流轉中燈火如游龍。
沈桐兒正輕盈踱步,忽然有位垂髫小童跑過來,舉著荷花燈說:“姐姐,送給你。